天道有轮回,山水无相逢。
相逢不强求,重逢无相认。
待物是人非,谈何恨别晚。
已然成诀别,怎谈重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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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焦是我所有认识的朋友里最励志也是最悲惨的一位,在他七岁那年,父母因一场事故双双遇难,之后便一直随着爷爷生活,可在他读高中那年,造化弄人,爷爷也因为一场事故去世了,自那以后,阿焦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和阿焦成了无所不谈的兄弟。
我很了解阿焦,即使生活赋予了他这些极为沉重的打击,可阿焦依旧带着一份不可磨灭的信念桀骜不驯的,顽强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今天要讲的并不是我和阿焦之间的故事,而是阿焦和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常说拥有一些,就必须失去一些,阿焦也不例外。
美人是阿焦的初恋,具体工作我们不得而知,但能经常看到她在一些高级场合里出现,还被人称为交际花。
美人人如其名,很美,相貌与身材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调配的极好,她秀雅绝俗,娇艳姿媚,十分的美丽中,更是带有五分的英气和五分的灵气,她是美的那样不可方物,让人难以靠近,宛如天上的一片云,望而远之。
就是这样一位天生尤物让阿焦彻底丢了魂自此都还没有缓过来。
我最记得后来阿焦告诉我,在见到美人的那一刻起,他的眼里只有一见钟情和往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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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们刚毕业,从徐州来到上海的第一晚,阿焦拉我步入幽深黢黑的小巷,说要寻找广州美食,于是一路前行,黑咕隆咚一片,美食没遇到,倒是遇到了美人。
只见美人身穿粉色旗袍,白色高跟,略施粉黛已然绝美,红唇似樱桃,复古卷发,长耳钉,身材高挑,气若幽兰,目测,是位上流人士。
她左腕提着包,右手刁着烟,脚踏猫步,径直走来,与阿焦擦肩而过,一缕清香飘过,香气入鼻沁心,幽幽绕绕,来来回回,阿焦的神情,陶醉。
那晚,夜色迷人,凉风习习,黢黑的巷子在那刻宛如被美人所带来的圣光给点亮,阿焦一见钟情,不慎失足,坠入爱河。
那晚他的眼里只有无穷的痴迷与无穷的悲恸。
那年,阿焦22岁。
自那以后,阿焦每晚都会拉着我去小巷,提前半小时等美人归家,这一等,就是一个月,此间,阿焦是偷窥狂,我是帮凶。
我问阿焦:为什么明明喜欢却要藏着掖着不敢相识?
阿焦答道,“喜欢不一定要相识,相识也未必能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了也未必能长久,那倒不如偷偷喜欢,这样的话所有美好也都能藏在心里,即不用受到分离之痛,也不用受到爱情之苦,有时候,喜欢就够了。”
我忧心如焚只脱口而出:“淦,怂货!”
只是不知为何,美人没再出现在那条巷子,可尽管如此我还是陪阿焦又等了一个月,我劝其放弃,其不作搭理,一意孤行,丝毫没将我放在眼里。
再半个月后,阿焦开始悲观,悻悻说道:“若缘分未尽,那我们下次的相遇,必将会是漫天繁星,风雨飘摇。”
我万般无奈,想想,再帮他一会吧。
那时候阿焦的计划行程里只有上班、吃饭、等美人,唯独没有睡觉,因为在没有看到美人的日子里,阿焦如行尸走肉。
又等了一个月有余,阿焦终于舍得放弃了,他信誓旦旦的打算再等多一晚,要是此天不能相遇,缘就此为止。
幸运的是,有缘人,将续缘,终于在那一晚,美人出现了,只是那晚并没有风雨飘摇,更没有漫天繁星,只有威风凛凛,气势汹汹,只见一群流氓正想对美人进行无耻之举。
阿焦见状,暴动如雷,双拳紧握,咬紧牙关,一声怒吼,势如猛虎,手当锤子,将其头目上了门脑白金,可惜力度稍缺,其头儿反手一臂,击中阿焦鼻梁,一秒分神,下一秒就成了沙包。
美人没大喊,也没慌张,慢条斯理的从包里掏出一瓶喷剂,唤了一声流氓,全然回头,按下喷头,头儿中招,小的分神,相继中招,阿焦抓紧机会,一气呵成,对每人致命一击。
流氓们落荒而逃,阿焦却身受重伤,头破血流,殷红满地。
美人惊现两眼红润,却又故作镇定,无一声问候,绕道而行。
阿焦痛的无力,浑身骨头没了硬气,但还是用尽仅剩的余力喊道:“打算见死不救吗?”
美人头也不回,边走边念:“你怎么还不放弃。”
阿焦淡然一笑:“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美人娇躯微颤,但身影还是从阿焦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暗淡,直至消失不见。
阿焦痛心疾首,连余力也不剩,倒在了地上,眼也不眨,只是泪光闪烁,如泰山压顶。
翌日
阿焦在市医院醒来,睁开眼后看到的不是我,也不是医生,而是昨晚自己救下的美人。
她的出现,没有让他感到一丝惊讶。
美人直直的看着阿焦,眼神中充满了不可违抗的犀利,她问阿焦为什么要拼了命来救自己。
阿焦笑的前仰后合,肋骨一阵抽搐,顿时哭笑不得。
“我要是说保护你已成了我的本能,你信吗?”
美人悲喜交集,悻悻道:“你我素不相识,连最基本的姓名都不知道,你凭什么信口开河。”
阿焦道:“你现在不就知道了我叫什么名字吗?”
美人一愣,被阿焦突如起来的套路给撩到,脸上竟出现了一道红晕。
美人重新组织语言,道:“小屁孩,知道姐姐多大吗?”
阿焦摇头,却还是一副我行我素:“比我大,但没我高没我壮。”
美人不屑,口吐芬芳,一声幼稚落下,已抽身准备离开。
阿焦置若罔闻,拉住了美人的手,道:“给我个机会,我喜欢你。”
美人绝情,甩开了他,冷淡的应了道:“只有小孩子才拥有喜欢的权力,而成年人只有利益的来往,你有钱吗?没钱的话你就不该喜欢我,而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阿焦不信邪,硬说歪理道:“我没钱,但那是暂时的,你说的没错,只有小孩子才拥有喜欢的权力,可我比你小,所以拥有喜欢你的权力。”
美人黯然一笑,心想:怎么会遇到了相信爱情的人。
这次的英雄救美为他们日后成为伴侣的路上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一直到阿焦找到了稳定的工作美人才终于答应了与他升级为情侣的关系。
届时,阿焦24岁,美人比他大五岁。
我们都一一不看好阿焦,因为美人生来就非凡,而阿焦只是自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可他始终是一颗野草,想要把握美人这朵万人都爱的鲜花,属实艰难。
美人在阿焦的眼里比任何人都重要甚至胜于自己。
有因为在阿焦的世界里,除了美人以外,他已经没有任何能保护的人了,所以美人等同于阿焦的命。
可美人是谁,是那颗万人瞩目的钻石,可她毕竟不是真的钻石,她没有永恒的能力,而她的外貌还是会随着岁月的蹉跎而改变,那时候的美人即将要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美人很在意,可她始终选择相信阿焦能带给她幸福,所以美人一直都在等阿焦,等阿焦长大,等阿焦挣到钱,等阿焦带她步入婚礼的殿堂。
这样的等待是漫长的,美人太优秀了,遇到了太多的追求者,来者几乎都比阿焦更有成就,更成熟稳重,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愿意娶美人。
这样的局面当然让本就自卑的阿焦陷入了一场漩涡之中,他开始重新审视着这段本就不被看好的恋情。阿焦变得不像从前,他那套我命由我不由天,在这些局势中开始崩塌。
人总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往往时间才是验证真理的唯一方法,而一种爱到卑微却又无能为力的付出,总会有疲倦的一天。
阿焦变了,他不再满口跑火车,不再做空头承诺,他开始踏实了起来,日夜工作,为的就是想给美人一个家。
可两人的矛盾终将还是在一次争吵中彻底爆发了。
阿焦因为美人工作的事,不少喝的过烂醉如泥,而最严重的一次则是得知美人出现在了知名会所里头。
美人是模特,但自从结识了阿焦以后,美人就没和公司续约,从职业模特变成了野模,而这份工作在阿焦的眼里是不洁的,是混乱的,他认为美人终还是背叛了他。
那天美人回到家鞋还没脱,喝的烂醉的阿焦便拾起酒瓶狠狠的摔了个半截,那是阿焦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可美人丝毫不感到畏惧,甚至对此毫不理睬,神态淡漠的绕过碎玻璃走回了房间。
一向老实敦厚的阿焦,横眉立目,踩着碎片,满脚鲜血的踏入了房间,对其大吼。
“你今天从会所出来,去干嘛了?”
美人背对着阿焦,泰然自若的应了声,“应酬。”
阿焦颤抖,说:“应酬去会所,谁信啊!”
美人依旧冷淡:“谁都可以不信,唯独你陈焦行不能不信。”
阿焦濒临崩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圈子有多肮脏,前段时间你还收到了保养的邀请吧?徐美人,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男人啊?我怎么在你的世界里连一丝的尊严也找不到?”
美人见怪不怪的看着阿焦,付之一笑:“我今年30了,我想结婚了。”
阿焦双瞳聚焦成一块放大,绝望带着悲观:“我才25,我还没有钱”。
美人说:“那我放弃了这份工作,谁来养我?凭你那连自己都几乎养不活的工资吗?”
“我会努力的。”阿焦底气不足的说。
美人摇摇头,披上了被子,盖过了头,在失望中睡了过去。
之后痛觉才从阿焦的脚下传来,但这点皮肉之痛,又哪能与心头之痛相之匹敌呢?
要说美人是阿焦的全世界,那阿焦又何尝不是美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美人向来都是嘴硬心软的人,她知道阿焦从小就失去了双亲,知道了他从很早以前就失去了被人爱的滋味,所以美人很疼惜阿焦,虽然平常看起来高冷而不可碰之,但对待阿焦,她真的用尽了心里最后的那一丝余热,要知道在此前的美人,对这个世界是充满绝望的。
那晚美人并没有睡着,她哭了很久很久,反倒阿焦却倒在了地上开始打起了鼻鼾,最后脚上的伤口还是美人给处理掉的,而屋子里搞砸的一切,也还是美人给清理掉的,空空如也的厨房,更是美人填满的。
阿焦常常和我说他不懂美人为什么总是对自己置之不理,不闻不问,不作撒娇,不予以关心,她到底爱不爱自己。
他总是这样,认为这个世界上的爱都会与他绕道而行。
27岁的阿焦,在广告界里已经成为了一名精英,那时是他的事业高峰期,很多大企业看中了阿焦,有些甚至出了比平常两倍高薪招揽他,不过都被他一一拒绝。
他说,美人急着结婚,只有自己创业才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自从开始了创业后,阿焦让美人不要再做模特这一行,起初大家都认为,这会是一个好发展,我也这么认为的,甚至连美人、阿焦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事实往往不尽人意,阿焦创立的公司,自己身为执行者,却比谁都累,每天上班朝九晚五,埋头苦干的工作,更是经常性出差,上班的时间比回家的次数还长。
美人是个秀外慧中的女人,所以她理解阿焦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彼此的未来,她并没有抱怨。
只是时光荏苒,四季更迭,阿焦28岁的那年,美人已经33岁。
阿焦也知道,对美人的未来不能再如此敷衍了事了,他想方设法的准备好一切惊喜送给美人,六年的爱情长跑,是时候有一个稳定的承诺了。
离美人生日还有一个月,阿焦说,是时候结婚了。
他提前半个月,预约好了酒店,戒指,乐队,各种电视剧浪漫惊喜,他都套了个遍,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7月15号
这天阿焦的公司出现了状况,公司代理了一个保健品的广告,阿焦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翻身的机会,毕竟这家保健品公司,是出了名的大厂,可万万不想到,大厂被卫生局检测出卫生标准不达标,保健品更是严重超出标准,达到了需负刑事责任的地步。
广告被撤,乙方打官司,70%的尾款未到,客户纷纷退单,认为这公司不够保险。
短短的一天,公司宛如陷入了金融危机。
凭借阿焦的头脑,这劫不算大,可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少需一个月,长则几个月。
可距离美人生日,只剩下11天。
我看阿焦忙不迭的工作,难免怅惘,目前状况,美人并不得知。
公司出事那天,阿焦就急着要去上海那边拉回一些大客户,次日又要赶到天津,继而北京、南京,日复一日,也日无一日。
花了一个星期,阿焦仍忙得不可开交,那边还没缓过来,这边公司员工就纷纷辞职,大客户很多,但拉回来的,只有不到5个,而距离美人生日,也只剩下两天。
我打电话提醒他美人的事,他心力交瘁的告诉我,还要去东京两天,接下来的日子没法轻松。
婚礼不得不延期进行。
离挂电之时他让我托话给美人,“守得云开见月面,再等等我,回来,就订婚。”
我原话转告给美人,闻言,美人雍容的气质显得薄弱,脸上挂满忧愁,视虚空出,半晌叹气。
美人有心无力道:“再过两天,我便34了,7年其实还蛮长的,其实我已经打算分手了。”
我惊诧万分,于是问她:“你已经不喜欢他了吗?”
她摇了摇头,孱弱的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不解,问其意思,她再回答我说,“我爱他,但日渐式微,我已经没那么喜欢他了。”
我忧心忡忡,阿焦是个慢热的人,很多事情他都无法察觉,比如现在的美人,已经不复当初那么喜欢自己了。
离开了美人家,我想着去东京找阿焦,但想想,现在这样,只会徒劳增加他的压力,我,心余力绌。
当天晚上,阿焦打电话来问我将话传给美人时,我沉默了。
我无法将原话传达给他,他压力太大了,这样下去,会分裂,会崩溃的。
于是我告诉他,美人等不久,便随便搪塞了过去。
7月26日。
阿焦还未归家,而美人早已离家,据说回了老家。
当天,阿焦就从东京赶飞机,凌晨赶了回来,却发现家中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张纸片。
纸片上是美人的字体。
几只无助的手指捏着纸片边缘抖颤着,阿焦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数令人怜悯的润水。
“人恨长时别离,聚时短,我这一生里都在不断的等待,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我的如意郎君,可却没等到我的七彩凌云,我其实已经得知公司的状况,你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娶我的,而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逼着你,对不起啊,我真的也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美人走了,阿焦的世界彻底颠倒两侧。
号码是空号,家乡位置只知道在常州,但没有具体位置,要想找到美人,宛如大海捞针。
阿焦没去找美人,他也累了,美人的不告而别,他其实已经预测到,聚少别离的日子,他也害怕了。
我问他为什么没去找她,他目光暗淡,忧愁神态,发愣半晌,才告诉我:我与她,缘已尽,我明白,她这次回去老家的目的,就是结婚。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我们都收到了来自美人的请帖。
阿焦哭了,也似有若无的笑了。
后来,我们也一起参加了美人的婚礼,对方是一个当地富豪,比美人年长几岁,看起来整整齐齐,没有大肚腩,也没有名牌穿身,看起来很简洁的一个人,从表面上,就能看出此人的成熟稳重。
婚礼上,阿焦喝的烂醉如泥,昏天倒地,但自始至终,也没说起一句:不要走。
结果,美人就这么走了。
阿焦喝醉了,美人敬酒的时候,他口中碎碎念道:“我爱你,只觉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因你而活跃着;我爱你,走不到天南地北,但也至少能过五关斩杀六将;真希望,这份纯真的爱,能一直保存下去呢。”
全场鸦雀无声,噤若寒蝉,美人听闻悲悯落泪。
一年后,阿焦也结婚了。
美人苦不吭声,默默将爱永远埋在心里,即使这份爱早已枯萎。
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次的结婚,不过是美人的一场戏,因为当时美人的母亲已身患绝症,她想让母亲看到自己一生中,最漂亮最自豪的模样。
婚是结了,但很快也离了,那终究是一场戏,不过自始至终,都是美人的独角戏。
可惜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除了阿焦以外。.
这城市很大,缘分很多,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可以是有缘人,也可以是无缘人,相互寒暄的也许是现在,擦肩而过的也许是曾经,我们都可能有久别重逢的时候,但麻烦那时,请别来无恙。
Once:
阿焦:“我猜你人如其名,你叫美人吧?”
美人:“没错,姐就叫美人。”
阿焦:“敢情问美人是否有家室?“
美人:“似乎还没有。”
阿焦:“巧了,我刚好没有家,那你和我成家吧!”
美人笑:“我亦贞苦士,请你自便。”
“下一句应该是,与君新结婚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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