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儿时的相片,每一张与狗合影的我都是畏缩而惊恐的。
对于身材小胆子小的我来说,它们是庞然大物,具有攻击性,危险系数极高。虽然我的活动范围并不大,总感觉像是侵犯了它们的领地。它们是虎视眈眈的捕食者,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食物,也许某天大人不在家,就会有一张血盆大口向我扑来,等到大人回家会惊讶于我的消失,却没有留意狗食盆里多出了几块骨头。然而这些始终只是我无边无际的臆想,恐惧总让人夸大事实。
当我不再害怕,开始珍惜,它们已远离。任我在文章里一字一句复述,记忆也终将悄悄淡去。
所以记录,是为了永久的纪念。

旺黑
它是有黑亮的毛发和漆黑的瞳孔,所以它的名字里一定要有“黑”。然而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没人这样叫过它,也包括我。这一个简单粗糙的名字只源于当时识字量仅限于小学一年级课本的我的突发奇想。人人都有名字,那么动物也要有,甚至每一件物品都要有。如此简单的思考过程导致了“旺黑”的诞生。
它目光坚毅,喜怒不形于色显于声。大多数的时候是蹲坐在它四四方方的“小屋”外面,看着一个地方出神。如此冷峻的外表下究竟是一颗怎样的内心,谁也不知道。
松开绳索让它自由活动的时候,多半他会踱步到屋子里,审视这个比它的“小屋”大上许多倍的环境有多少新奇。
它体型不大,是整个庭院的守护者。它很少吠叫,见到陌生人时从不迟疑。它习惯了它的小屋,一住就是十年。
总以为陪伴可以永远,没想到分别才是人生的常态。
我们要搬离,要带上自己的行李,和沉重的家具,但不能带走旺黑。它老了,经不起长途远路的颠簸,受不住无暇顾及的冷落。它也应该留在它熟悉的地方,尽管寒冷的夜风常常打断它香甜的酣眠。
我们将它托付给可靠的亲戚,交代好一切事宜。旺黑被带走时似乎是茫然的,它一直定定地望着大门口,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安恬平淡的生活里会突然发生变故,好好的一个家轻易地就离去。

小白
小白本是双胞胎中的一只,姑且称她的姐姐为大白。两姊妹一样的通体雪白,眼睛大而明亮,在外形上几乎看不出差别,但性格却相差甚远。大白沉稳,喜静不动,对于妹妹的胡搅蛮缠大多置之不理。小白浮躁,四处奔跑,终日以挑衅姐姐为乐。两只相伴不过一月,姐姐夜半口渴不想掉入水桶,当时家中无人,小白哀号凄厉。待家人发现时,大小白已是生死相隔。
姐姐离开的第一天,小白不声不响,不食不眠,缅故之情,令人动容。然而这感人场面不过维持一天之久。姐姐离开的第二天,小白的战场就已扩散到整个小区。
四处征战的过程中,小白也不忘繁衍后代的重任。将满一周岁之际,她终于开始了带球跑的生活。
我一直很好奇分娩的过程究竟是什么样的,那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白身上。
还记得那日我要出门上学,小白已接近预产期,行动很是不便,见我要离开,突然奔过来,跑了两步实在难受,就站在那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总觉得她想说些什么。妈妈说,我走后不久小白就开始阵痛。
日常中总有许多期待,一些被遗忘,一些被错过,大部分都不会如愿以偿。虽然早就明这些令人灰心的道理,但在得知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候,还是会有遗憾,不强烈,却很持久,并不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弱。每每想起,还是忍不住轻轻叹息。

依依
小白生产过程艰难,产三活二。依依最后问世,生得小巧可爱,又因生日是十一号,故得其名。
有了依依,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它说“我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了。作为它成长过程的重要见证人,不得不说,依依的生活是在平淡无奇,他就和普通狗一样,吃吃喝喝,变胖变长。唯一出格的一次,是飞奔着过马路时被车轧了腿,也算是步了小白的后尘,不过论起严重程度,还远远比不上他妈妈。

结局
最后一次去看旺黑,它还记得我们,兴高采烈地奔向我,开心得上蹿下跳。临别时,依旧是定定地望着我们,声声呜咽。搬家时的情景再次上演。
后来搬家成了时常之事,只是不会再有难以割舍的注视和牵挂。
小白和她的二仔被送去了远方。听说小白逃跑未遂,脾气仍然暴躁,在当地也可称得上是母霸王。二仔有她的保护,她有二仔的陪伴。
一开始要送走它们母子,其实我是拒绝的,然而同时养三只狗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但远处自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它们不必再拘束。
温和的性格,黏人的喜好,依依的天资没被浪费。如今他成了楼上独居阿姨的知心伴侣,过上了更富足享受的生活。
有时候,放手是另一种爱护。
回想旧事,感触良多。当初有美好的相遇、温暖的相伴,最终的结局却是各在天一涯,相见不知期。
有些乐章,从一开始唱的就是曲终人散;有些故事,最后的最后必然以分离作句点。
所谓缘分,不过是相逢一场,无悔无怨。
它们,我们,即便不相见,有情可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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