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汝,一名牧之

孙家岭是北方的一个小山村。每年到了农历十月,就天寒地冻。村里人聚在一起,燃一堆篝火,烤个红薯烧穗玉米,扯东谈西,应该是件美好的事。可有一次,却出了点意外。
姚家坳的田婶儿吃罢早饭,像往常一样到地里巡逻。突然,一阵分外激烈的詈骂从田婶儿的菜园子里传了出来,不用去想,我就知道定是因为她家地里的菜出了什么意外。
田婶儿是整个村子里出了名的泼辣人物。她的丈夫早死,儿孙都已另立门户。她便独自孀居,自耕自给。一辈子不肯落人后的强梁晚风犹劲。
谁摘了她地里的一根黄瓜,她必然要在村里顶高的山头上骂一个午后。谁家的鸡鸭啄了她种的青菜,若被她发现,定要被她追着用石头砸掉几缕毛羽。几年下来,村里人都对她退避三舍,连牲畜见到她的菜园子,也不敢轻涉雷池。
因此,她在这个村子里树立了不少仇敌。就连向来和平的人家也不肯与她多加交往。过分的孤立让她更加强硬。
果然,从那不堪入耳的詈骂里我知道是她家的芫荽被人薅了。不知道田婶儿近来是不是跟儿媳妇斗气,她的叫骂时间竟比往日整整延长了几倍,并且把实在难听的骂词骂出了新的高度。
一直到了下午三点,骂声还如枪炮齐响。围在火堆旁的村民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仿佛是他们自己做了贼一样。突然,老王从火堆旁站了出来,劝田婶儿该罢手时且罢手。田婶儿偏不听劝,把骂声又提高了八度。不知道老王说了句什么,田婶儿立即把矛头指向老王。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立即像两只撒了胡椒面儿的公鸡,激烈对骂起来。
原来,老王几年前因为在公社的集市上顺了店家的一把剪刀,被人家当场发现,拉到东街外殴打了一顿,并在面盆上留了个疤痕,这事在村里是家喻户晓的,可谁都不肯提也不敢提,老王更是对此讳莫如深。
然而,田婶儿岂是肯容人的。我丢了东西吵上几句你就不爱听,难不成你心里有鬼。既然人家都不接我的茬儿你却充好汉,不是你竟是谁?田婶儿句句不离老王的痛点,把那一番旧事说得一清二楚,针针见血,招招中要害。
老王虽说口角不比田婶儿,可也是远近有名的刺儿头。自从他有了丑闻,更是悉心把村里所有人家的丑闻研究了个精透,以备不时之需。本来是为着自卫,一世不打算用的。没想到,今日竟要派上场了。
于是,老王把田婶儿家三亲六故、祖上几代有或没有的丑事一股脑儿倾泻出来。这下子,可不得了了。田婶儿捡起一块儿青石,老王捞了一条烧火棍。一时间,战事升级,眼见就要爆发肢体冲突。
闲话中心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七八个人有五六个散了场。剩下两三个热心的,和我一道起身去拦阻。周围的人家只是遥遥地看着这场战斗,只有傻子郭老二还在火堆旁喜笑颜开地大口吃闲话中心的人们留下的福利红薯。
好说歹说,把两个人分散开了。余恨未消的田婶儿在把老王家筛子里的辣椒倾撒一地和躺在老王家门口哭了一刻钟之后被他的两个儿子架了回去。老王则终逊一筹,扛了一把镢头去锄已经锄了不知多少次已经无草可锄的山北的荒地。
熊熊的篝火在寒冷的烈风中兀自燃着。傻子老二唱起了不知道谁教给他的“冬天里的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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