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

    昨夜失眠了。我猜想时间到了子夜一点不止，窗外静悄悄的。身边是睡熟的快至七岁的女儿，她均匀的呼吸声慢慢传进我的耳朵，其实我们挨得很近，她不愿意一个人睡。

  我翻来覆去的想，想起父亲母亲，心慌得厉害，下午母亲说自己身子不大爽快，喝了藿香正气水，她总是自行诊断，自行用药，从来不通过医生，或者是我们做儿女的。母亲说，父亲闲不住又谋了差事，看锅炉，黑白两班倒，工作时间长达12小时，虽然不是什么身体力行的重活，但耗时却长，人的身体精神总是疲惫的。父亲已经整六十岁了，这个时候该是安享生活，平日里遛弯锻炼之类的才是。

    此刻，女儿躺在我身边，她那么一个幼小的婴儿在我悉心关护下长成，付出多少泪水和心神。每天亲昵的抱着我，睡觉要说晚安，把腿放在我身上，晚上总是醒来给其盖被，生怕她冻着，冷着，可是，总有一天，我也会老，年迈了，老眼昏黄了，我的孩子都已离开我，他们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不在每天喊着要和妈妈睡，要妈妈陪着他散步，逛街。那么，我也会成为父亲母亲这样的父母，我害怕因为自己影响孩子的生活，我憋着这种孤独，憋着想念那些个小人儿的心情，然后为了子女，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六十几岁再去打工。可那时也许我的身体恐怕已经不是很矫健，我得了心脑血管疾病，或者走路颤颤巍巍，或者孩子们和我说话总是要大声喊，我才能听的见，总之我总是七病八痛，垂垂老矣，这个时候，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境况，作为父母的他们，该是多么难过！

    记得，半月前陪母亲晨跑，一路上我们其实一直在说话，没有跑起来。走了很远的路，在一条铺满阳光的河边停下来，我用手机给母亲拍了几张照片，她很配合，一只手扶着护栏，一只手放在上衣的兜里，我问她自己小时候及年轻时期的事情，她记得十分清晰，眼里的光是兴奋的，似乎她又回到昨日少女时代的样子。她说起那时的贫穷，也再无埋怨，有的仅是对父亲的责言，说他不懂得疼人，好吃懒做。说着她又想起来了自己的妈妈，说外祖母去世时的情形，瘦的皮包骨头，那年听说外祖母病重，她连夜赶回去，凌晨四点下着雨，十月的天，夜里冷的出奇，外祖母住在山里，为了抄近路，她从家乡的山脚下爬上村口去，一路泥泞，进了家门，膝盖以下全是泥水，鞋里灌满了泥沙。可外祖母还是去了，后来我也赶回去，母亲哭的像个孩子。

  人生其实很苦！可甜就那么一点儿。眼看儿女落地，眼看长大成人，但他们却老了。有时候看父母满眼凄惶，害怕时间静止，他们走了，走的孤孤单单，走的冷冷清清。说实在的，他们就在我们眼跟前，慢慢枯萎，长了皱纹，生了白发，挺直的脊背，变得弯曲，牙齿稀落，双腿打颤，身上布满老年斑，最后甚至连大小便都无法自理。可是从前却是那么鲜活过的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办法再让他们年轻如昨日，好好的陪陪他们吧，再多吃几顿饭，多说几次话，多相跟着散散步也是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