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这天,高中同桌Y送我一盒Guns N Roses的CD作为礼物。拿到它的一刹那,感觉有点南美小说家笔下勾勒出的魔幻色彩,怪异失真。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摇滚爱好者,在此之前居然不曾拥有过一张正儿八经的CD!
时至今日,还是庆幸自己高中没有把时间耗费在无趣的电游上。那时的欢乐与网吧里人声鼎沸的同学们不同,大多来自于书本与摇滚乐。喜欢马世芳的乐评集—《地下乡愁蓝调》,洒满真挚的文字很容易让人产生共鸣,字里行间,分明一股来自台湾海岛温热的风,吹拂着每一个少年不安分的心。
高考固然是紧张的,但紧张的不真实,“观音在远远的山上,罂粟在罂粟的田里。”于是每天仍旧自顾自看闲书,弹吉他,听摇滚,想来那时母亲也真是百般纵容。
闲来无事,就会同好友W一起讨论摇滚。
“你最喜欢那首歌?”
“Pink Floyd的Comfortably Numb”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其中巨大的、虚无的孤独感。”
那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听着学校里没几个人知道的老派摇滚,满足于自己的小众优越感,于是觉得自己无比的牛逼。想来现在也是这样,大学里频繁无意义的活动搅得自己头痛,所以更愿意把自己藏匿在图书馆的某个角落,做一个惯于孤独的人。其实要说到孤独是什么,是我至今仍然搞不懂的命题,我只在《百年孤独》里与它有过一面之缘,在马尔克斯上校走过的那条下着雨的、马孔多的街道上。
怀此信念,所以高中时期自己写在校报上的那些乐评大都是无病呻吟,或者是小病大吟,现在看来,多半是要脸红的。故作深沉老练之姿,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老气横秋。其实装逼也好,傻逼也罢,这是一个时期,一段年龄的见证,至少其中的热情在那儿,无论何时望去都在烨烨生辉。
至今我还能记得这样一个场景:午睡醒来,世界还是一片混沌未来的模样,于是什么都不去想,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听桌上播放的那首Guns N' Roses大气磅礴的November Rain。恰好,伴着窗外十一月份淅淅沥沥的冷雨。
突然,摧枯拉朽的电吉他扬起,像一阵狂风,扫过所有的琐屑的、俗丽的、朝生暮死的物事,如同十一月的寒雨淙淙彻暮,浇灭了所有生的希望。那好像是把我的迷茫放大了几千几万倍,我挤开窗户想一看究竟,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与Slash绕梁不绝的袅袅琴音。
那是我听过最好的Guns N' Roses。
前几个月,看新闻说Guns N' Roses决定重组,召回原班人马。再到如今,他们已经完成了重组后的第一场演唱会。对于老歌迷而言,应当是值得激动的大事,然而我却无动于衷。想想看,当初他们解散时我还不曾触摸人世的光,说到底,第一次认识Guns N' Roses的时候,我就顺带认识了他的诞生,他的成长,当然,还预知了他的宿命。我在俯瞰着过去,往事匆匆,所以悲欢与离合都还来不及细细品尝。这样一想,似乎我从未拥有一张CD也情有可原,如今谁还会去拨弄那老式笨重的唱片机呢?全世界的唱片行度完了他们的蜜月,此刻在风雨飘摇中挣扎着。买一张唱片,已不能算是爱好音乐,而是爱好收藏。我错过了那个时代,所以就像一个本世纪的逆子,头也不回地去追逐上世纪末的夕阳。
也许囿于年代,也许囿于当初的矫情,总对Guns N' Roses怀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他们是拥舞诗神的厉鬼。生活不尽是摇滚,但若有人拿摇滚作为生活,那他一定活得洒脱不羁。我这样想,可如今看来也不尽然,他们拿起电吉他的那一瞬间,似乎真的可以将一切喜怒哀乐全都释放个干净,似乎明明白白与这个世界划清界限,但既然被冠为一条河,那就得理所应当地流下去,每当要放下乐器,披上凡人的皮时,他们的举止也没有那么顾盼自雄。所以,Guns N' Roses的重组目的昭然若揭—钱。虽然这颗摇摇欲坠的昔日明星今朝依旧能满足怀旧歌迷的臆想,但是Axl"肉丝"已经变成了一颗“肉球”,只剩下他失去灵魂的声音挣扎至今。
一路走来,也认识了许多比起Guns N' Roses丝毫不逊色并且可能高出一头的乐队,像Nirvana,Pink Floyd,Queen等,笼罩在Guns N' Roses头上的“神性”阴霾已经拨云现雾,这并非不敬,见山是山,也是一种知恩图报。
打开朋友送来的CD,Axl Rose的公鸭嗓依旧不知疲倦的浅唱低吟,但这音乐不是来自上世纪的美国,而是来自遥远的南方,来自昨日的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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