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夏

六月尽了。

七月在晨星里醒来。

七荷仍是最早到教室的，照旧的两份早餐，一份放在了后桌桌上。

拧开了两格呼啦啦的电扇。

女孩嘴角上扬着晨读。

“来这么早啊七七，给，水果糖。”

伴着铃声放下书包，单寻在七荷后面坐下，打开了早餐盒。

“谢谢小前桌的早餐呐。下午给你带饼干。”

“不早了。读书吧。”

单寻也是如常，聒聒噪噪的。

像他的名字。是夏日的蝉。

似乎已经过了一两年。

也许只是昨天或前天。

亦是这样的，聒噪的见面。

“早上好啊前桌，你叫什么？”

穿白衬衫的男孩好像天生就引人注目，班上许多女生的目光都聚在这边。

前面的女孩被这声音染红了耳廓。

一张小小的方格纸放在了他的桌上，手指纤秀，字迹清丽——

“七荷。

  你呢？”

似有一声轻笑，传回来的纸上多了一行字，力道挺大，却是流云般自在。

“单寻。是‘蝉’不是‘扇’！”

七荷笑出了声。为后面的那句解释。

身后响起桌椅轻碰的声音，单寻双手撑着桌子，凑近了点，一字一顿的说话——

“七、七。是学霸吧？以后要教我写题啊小前桌。”

脖颈被带起的风扫得痒痒，身子微僵，脸颊却似落霞。

七荷没转头，背对着单寻答了句“嗯”。

单寻还在说着些什么，女孩却早已神游天外。

“他不适合白衬衫。”

“他应该穿卫衣。糖果色的那种。”

不由分说闯入你的世界却舍不得驱逐的那种亮丽色彩。

就像那颗糖。

顷刻间冲溢口腔的果香。

是甜腻进心底的、夏天的西瓜味儿。

单寻曾用他们的名字开玩笑，飞扬的唇角像初晨穿过林梢的阳光。

“‘七荷’，‘单寻’，都很有夏天的味道啊。”

他很喜欢逗七荷。

“七月仲夏的荷花，还有蝉……”

凑在肩边的脑袋被语文课本打了回去，坐回座位的时候单寻没有错过那刹那间红了的耳朵。

终究还是没再继续。

却看见了递过来的方格纸。没回头，从背后探出的、清秀的手。

然后是指尖相触。与瞬间缩回坐好。

“读书。别闹了。好吵的小知了。”

七荷没有看见单寻脸上的惊喜，还有眼里的欢欣。

“初夏的蝉寻找着七月绽开的荷，所以放声喧闹。”

七荷没再理他，装作没看见似的读书。

“找得到吗。”

她想。

“找得到吧。”

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愉悦。

而身后是单寻许久未散的、沁着朝阳似的红颊。

和压不下的嘴角。

“阿蝉，明天想喝豆浆还是牛奶？”

七荷在课间转过身来，揉了揉趴在桌上睡觉的单寻的头发。

松松软软的。很温柔。

单寻缓了缓才抬起头，拖着音抱怨着。

“困——你喝什么？跟你一样就好。”

然后随手抓了抓头发，却是更乱。

“怎么这么困？昨晚熬夜了？”

七荷的声音很轻，像夏夜的微风。

“刷题啊——以为都和你一样轻轻松松拿高分呢，嗯？”

脸上漾着的笑容带着一点宠溺，眯着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星光。

晨曦般耀眼。

“哪有。”

被传染似的笑着，粉色的指尖迎着风顺了顺让单寻自己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七荷的眸里也嵌入了星辰。

窗外掠过一只白色的飞鸟。像是鸽子。

刚穿过枝头的阳光很温柔。

空气里漫着一丝甜甜的苹果香气。

也不知道是谁，胸腔里的心跳悄然间数漏了一拍。

然后慌张地在铃声中，用读书声掩饰。

掩饰微颤的指尖。

掩饰匆忙间被抚过的耳廓上的霞红。

七月的仲夏之日。

蝉开始嘶鸣。

荷开始绽放。

“我们都孤独，只伴此一身青春。”

“而仲夏的蝉寻见了七月盛放的荷。”

“自此，将不再孤独。”

记

读木心先生“我们都穷，只此一身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