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出生于1954年,即将迎来她的70岁生日,18岁那年嫁给了大她10岁的外公,同年生下了我的妈妈,24岁那年生下了我的阿姨,她这辈子只有女儿,她在前60年都受尽了世俗的嘲笑。
外公是个有文化但寡言的人,只有和外婆在一起时,才会吵吵嚷嚷顶嘴吆喝,我们常说,有的人,整天吵吵吵,就不提离婚,就这样吵吵闹闹过了一辈子。外婆执着刚毅,有理必争,得理绝不饶人,即便年纪轻轻,同村上下的人都得喊一句“谢大嫂”。总之,放到现在,也是杠杠一枚女强人。
2020年秋天,外公因病去世,那个和外婆吵吵闹闹一辈子的人,留下了外婆一个人,家里突然变的安静,外婆常常习惯性的提起外公。吃饭时、买东西时、出门散步时…… 她常说,他有很多坏习惯,她厌烦他是真的。但那时我知道,她很想他,那个和她吵吵闹闹,相伴了几十年的男人。
现在,我们都慢慢习惯了生活里外公的每一次缺席,聚会的照片里,礼物的清单里,回家的行囊里,深夜的思念里……当我以为外婆的生活也慢慢步入正轨时,却发现,夜里总是漆黑的卧室,是外婆抵抗孤独唯一的办法。
“外婆,把灯开着呀”
“不用,省点电”
“省这点电干嘛,黑漆漆一片”
“没事,你外公以前总爱开着灯睡觉”
“……”
原来,节省这伪装背后,是血淋淋的孤独,每晚天色渐暗,月亮升起时,最是明显。
这个孤独的女人,也常说起她的灿烂。不识字,但生意可以做的风生水起,他负责人情世故,外公负责会计行政。她常说,小时候她也是调皮的姑娘,会因为怕鬼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出一整晚汗也不敢往外探头,但结婚后发现外公更胆小,嘲笑外公成了乐趣,她便不怕了。
外婆啊,终究是被生活推着走的人。
她常念叨,当初本来可以去北京,但家里条件只能让舅公上学,她很爱上学的,成绩也数一数二,记性也好,但只上到了二年级,因为七岁那年,祖母走了。舅公顽皮,有学上却不认真,她可惜了好久,所以从小告诉我们,好好学习,才能走出这个村子,有文化,才有本事。
后来,外婆长高了,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下不了地,就承担起了一家人的生活起居,洗衣做饭,搭仓收谷。
成年了,在媒人的撮合下,嫁给了大她十岁的石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十年间,她当妈妈了,是两个女孩儿,尽管因没有儿子被世俗看不起,但她决定好好爱这两个孩子,让他们健康快乐,在爱中长大。她勤劳,但从不喊苦,因为她爱这这个小小家庭的每一个人。
九几年来了,她的孙子孙女陆续出生,她的头发开始苍白,她依旧没有停止劳作,她更加坚韧执着。
2002年,家里的土房被推倒,砖房拔地而起,屋前种满橘子树,屋后是大片竹林。我想,那时的她,眼里定充满欣喜,在这片土地,在这个地方,靠着她的双手,她有了更无人能及的安全感。
时间嘀嗒嘀嗒,慢慢的,却很快流逝着,我们长大了,外婆变老了,她的眼睛开始看不见穿针,身体慢慢佝偻,常常往医院跑,也开始变得唠叨。
她定是害怕变老的,常念叨满头的白发,佝偻的身体,模糊的眼睛,蜡黄的脸。
她定是充满想念的,天国的外公,奔波的儿女,前途未知的子孙。
她定是坚韧不拔的,过去的酸甜苦辣,现在的孤独灿烂,未来的岁岁年年。
我的外婆啊,天冷记得加衣,晚上不爱开灯那就让它关着罢,想念那就想念着罢,但记得,不要忧心,时间很快,要轻松开心,慢慢地慢慢地,和我们一起度过未来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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