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咖啡│暗恋是场有始无终》

《黑咖啡│暗恋是场有始无终》

（1）

暮色四笼，咖啡馆外的绿植也被蒙上一层凄凉暖意的昏黄，连着推开门的女子成了玻璃窗上的一幅画。

“老鹿，来杯黑咖啡。”

顾清清经常在黄昏来临之际踏进咖啡馆，默默品饮着苦涩的咖啡，连着颦颦的眉眼也是苦的。

店里冷清寂静，我递过一杯咖啡，顺势坐在她对面，笑道：“你心里到底有多么深沉的愁情，竟然压制得住无糖咖啡。”

顾清清唇角弯起轻微弧度，笑意不达眼底，面不改色抿下一小口咖啡。

“老鹿，今天店里似乎很冷清啊，平时我来你都是和别人聊天打趣，怎么，今天没人，你才注意到我。”

我闻言不禁笑出声来；“咦，你今天心情好呀，居然也会开我玩笑了，平时有人想你搭讪，你可都是冷眼飞刀一记，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呢。”

背着夕阳，顾清清低垂的眉目浸在昏暗里，咖啡热腾腾的水汽模糊了她清丽的容颜，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风里传来，暗哑模糊，“你还记得我提过的许阳吗？”

我愣了一下，敛容屏气，认识顾清清这几年，每次点单都是重复的无糖黑咖啡，唯有一次，拎了两瓶老白干对着我说：“老鹿，我没地方可去了，你能不能让我在你这呆会。”那次喝醉的她又哭又笑，疯癫悲痛流着泪失控对着空气吼道“许阳，你幸福吗？你幸福吗？可我不幸福！”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不似外表理智冷漠的行为。

“许阳”这带着悲伤含义的二字，一直是顾清清的禁忌。

（2）

高一开学。

顾清清看到许阳第一眼却不太喜欢他。

讲台上十六岁的少年班长风华正盛，白衬衫牛仔裤，一切美好的单纯；

而顾清清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儒雅温柔的似个女孩子的男生，眼角一滴泪痣更添风情。

可同桌林安然却眼冒桃心娇声娇气说：“长得真是好看。”

顾清清不以为然。

真正的男孩子应该是古铜色皮肤，运动场上潇洒自如，笑起来阳光又灿烂。

不知从何时起，课间窗外趴满了各班看颜的学生，林安然和许阳显然成为了学校风云人物，林安然虽学习一般却舞艺非凡，一步一曳似轻风拂花；而许阳才貌双绝，乖巧温柔的模样更是集师长们万千宠爱于一身；顾清清虽偶尔受替送情书烦恼，却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某日，许阳扣扣顾清清的桌角，咚咚作响，顾清清从题海里抬头，“班长，有事？”

望着对方清冷平静的眼睛，露出一抹温柔摄魂的笑，顾清清心神一震，似有万根羽毛轻轻拂扫心尖，从无认真近距离观察过许阳的容颜，竟干净柔和的胜似女孩，眼角泪痣却偏增添男孩子专属的儒雅风流，“你这排的作业我帮你带过去吧。”

一时间顾清清心脏狂跳，连忙低下头：“好，谢了。”

思绪像是狂风巨浪起伏不定，明明自己对奶油小生不感兴趣，怎会如此失态。

顾清清把自己埋在无边题海里，不再理会。

此后，许阳在班级里辗转的身影却总是一跳一跳的跳进了顾清清的眼里，无法控制，无法不去注意失神他温柔恬静的笑容。

情动简单情止难，更何况正值万般皆是好的年少青春。

（3）

年少只知容颜美便足够，性子蛮横也是直爽。

顾清清容貌清丽可人，但林安然妩媚娇娆，笑起来更带着惊艳的侵略性；相对之下不过是绿叶之与鲜花。

林安然的抽屉再也装不下情书，后排垃圾桶长成堆出现粉色信封；有人传言林安然喜欢许阳，顾清清脑袋发懵，《五三》上无意识画下的黑乎乎的涂鸦已然恢复不了原样。

他那么夺目，有人喜欢不奇怪，为何，为何是林安然，还有何胜算。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要有胜算呢：顾清清对自己发问。

整个上午，顾清清神情恍惚，脑袋像是灌了水，沉沉闷闷，一股苦涩酸愁的滋味慢慢发酵。

无力的趴在桌上，细眉紧皱，弯弯似钩月。

桌角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顾清清眯眼抬头，模糊视线里身侧许阳的笑容愈发清晰，不禁心跳漏半拍，脸颊羞红。

许阳拍了拍桌角书籍，嘴角旋转着温柔“这节体育课，其他同学都走了，快去吧，一会老师该点名了。”

顾清清连忙起身，却过于急切，撞到了许阳的下巴，两声吃痛呻吟传来，各退了一步，顾清清下意识捂着头顶，手忙脚乱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揉着下巴的许阳痴痴发笑：“没事的，下次小心点。”

“我先去操场了，拜拜。”

似是想逃离现场，顾清清急切的脚步穿行在桌凳排行间，一声惊呼，踉跄一跤。

许阳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的顾清清，四下无人，地上的人儿双颊红的似滴血，耳尖也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红色，既窘迫又羞涩。

左脚踝红色一片，许阳轻皱眉：“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一路上，顾清清胳膊搭在许阳肩膀，初秋单薄的衣裳传来温热灼人的温度，忽然好想让时间慢些慢些再慢些。

年少的欢喜总想让对方也喜欢自己，却不曾想哪有那么多幸运，毕竟自己没有主角光环。

（4）

一腔热血只需一盆冷水，足以熄灭。

后来医务室里，许阳突然不自在起来，顾清清赫然，突然想拜托他不要说出口，少年脸颊羞涩如此赧然，支支吾吾说道：“顾清清，你可不可以帮我递一封信给林安然，”

双眸冷清寂然的像山间轻雾，顾清清轻声问道，不敢多用力，生怕惊扰了答案，“你是真心喜欢林安然的吗？”

顾清清当过那么多次旁观者的递信员，这次却不那么纯粹随意。

粉色爱情信封捏在手心，沾染了些许汗液，久久不曾发出。

直至傍晚将近放学，才从抽屉拿出，递给林安然；果然，发自真心的笑容会使容颜更盛，“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喜欢我的。”

学校盛传，许阳和林安然在一起了，一时间，赞叹声不绝于耳，果真是郎才女貌。

期中考后，顾清清全校第一，申请调座位，换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茕茕孑立，书籍堆起一座城堡，沉默寡言的模样像极了长发公主，而王子却爱上了旁人。

许阳深情温柔凝视林安然的神情那么刺眼，以至于像直视了耀眼灼目的烈日，潸然泪下，黯然神伤。

那时许阳郑重且认真答道：“嗯，很喜欢，她就像太阳一样，忍不住想靠近她，照顾她，陪伴她。”

你既然这么幸福快乐，我又怎忍心惊扰。

（5）

时间就像海浪，静美妍丽的贝壳还是娇纵蛮横的小蟹，总会被剥落显现。

学业越来越繁重，林安然和许阳相处一年，大小姐脾气一览无余，让许阳很是头疼，因没道晚安而被冷落一周，因没挑出碗里香菜而大发脾气。

热恋时娇纵也是撒娇，新鲜感褪去，温柔好性子也被磨尽，高二冬季两人大吵一架后果断分手。

夜里操场上，许阳静静独坐于地，昏黄灯光下容颜落寞忧伤，连着眼角泪痣也郁郁寡欢。

顾清清站在黑暗角落，像往常一样遥遥观望，不曾打扰。

脚步踏出沙沙声，顾清清站在灯下，“听说复旦保送名额来了，今年只有一个，老师说不是你就是我，要争取一下吗？何苦伤怀，做出点成绩来也让众人刮目相看。”

许阳扬起脸直视顾清清，脸庞干净纯粹的无懈可击，泪痣缠绕的郁色灯光下愈加鲜艳。

顾清清别过脸，掩饰着翻滚的情绪，“我只对北大感兴趣。”

轻叹一声，“也对，你的成绩，若能再努力一下，北大也不是难事。”

“那就好好振作起来，我等着你的结果。”

顾清深深看了一眼许阳，笑容恬静苦涩，后转身离去，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三个月后传来许阳复旦保送的消息，顾清清从题海抬头，会心一笑，清澈明亮。

复旦离家那么近，以自身水平，争取一把也不会落榜，怎会不动心，只不过，能让他振作起来，再努力一年又何妨。

（6）

满怀的期翼化成泡沫，落入水中，无影无踪。

许阳家人听闻被保送，全家欢腾雀跃，当即承诺让许阳出门远游。

他出校那天，顾清清颤巍巍写了一封信，粉色信封，夹在了许阳常用的语文手册里。

顾清清却再没有收到许阳的消息，或好或坏的，都没有。

直到从许阳同桌手中看到那本语文手册，才知道，他带走了所有书籍，却唯独这本被借了去。

许阳同桌笑嘻嘻一脸坏笑说道：“我收到时候里面还夹着一封情书呢，只不过我正要打开看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倒了水杯，再打开时，署名和联系方式都被水晕花了，真是可惜了呢。”

星河璀璨，灯光昏暗，顾清清坐在许阳曾坐过的位置，恸哭不止。

当我想靠近你时，却偏偏丢失机会，世界这么大，可我何时才能再与你相遇。

高三一年平静如水，高考成绩出来后，顾父门前喜放鞭炮，遇见一人便兴高采烈的说我女儿考上了北大。

而顾清清却从毕业聚会时却看到许阳身旁另有佳人相伴，佳偶天成，珠联璧合。

心如刀割久了，便已百伤不侵。

大学四年，顾清清一直有意无意打听许阳的消息。

甚至许阳每年生日，顾清清都会买一张高铁票，静站在许阳宿舍楼底，看人来人往，只为许阳一闪即逝的背影。     

而许阳永远也不知每年生日无署名的小雏菊到底是谁送的，而迫于女友追问，最后静静躺在门侧垃圾桶内。

（7）

顾清清放下已凉透的咖啡，笑意更甚，双眸含泪，“你瞧，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生，最终还是娶了别人，而我从今往后也只是他人生中一个匆匆旅人，再无交集；更可悲的是，时至今日，我却再没勇气向他说出那三个字，而他至死也不会知道我曾那么真挚的爱过他。”

我从她手中取回那杯冷咖啡，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你该换杯奶茶了，不要总重复一种口味嘛，也许下一个甜腻的口味你会更喜欢呢。”

顾清清愣神半会，怔怔的盯着奶茶，缓缓伸出双手，捧在手心，皱眉饮下一小口。

《黑咖啡│暗恋是场有始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