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牙

我用的是一把电动牙刷，每次刷牙，总会跑神儿，想东想西、想南想北，总是不能把心思放在刷牙这件事儿上。

牙刷有定时功能，30秒会轻微“嘀”一声，提醒你换到另一侧。思绪每每被这声“嘀”给拉回牙床上，突然意识到自己哪有用电动牙刷的样子，手腕带动着手臂正在刷唰啦唰啦地用力，意识回到当下，把牙刷放在一颗牙上，让刷头轻柔地自由转动。要不了多久，思绪又飞走了，念头那真是千奇百怪，从穿什么衣服、吃什么早餐到上班有哪些工作，大脑忙个不停；想到的每一个主题它又能发散成过往的、将来的不同时态，每次两分钟过后，牙刷长嘀一声表示此次刷牙时间结束，我才会猛然惊醒：“哦，又刷完了——到底是手动刷的还是电动刷的？有没有一侧没刷到？”似乎全然不记得了。只好快速地拿着不再转动的牙刷，像用普通牙刷那样，左右前后地快速过一遍，漱口时许下宏愿：下次刷牙我一定要全神贯注。其实，下次和下下次，我继续跑神儿。

可是刷完牙洗脸的时候就不会跑神儿，这也是极神奇的一件事。双手聚拢，弯成一个小碗状，在哗哗的水龙头下接满一手窝儿的水，哗啦扣在脸上，一阵清爽从脸洋溢到心底。早上的时候，这一捧接一捧的水能让人瞬间清醒，把绵绵睡意激荡无存；如果是晚上，这清清凉凉的水又洗去一天的疲惫和灰尘。我特别喜欢洗脸，还喜欢和水对话：这一捧的水，能让我今天的心情明媚，看见什么都欢欢喜喜的；下一捧的水让我充满能量，善待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再一捧水感谢今天的和美与富足。水分子真是威力无穷，这一捧捧的水似乎也因此使命而越发欢快地在指间流动。

每日流程都一样，刷牙、洗脸，可是为什么洗脸的时候可以全身心投入并享受其中，刷牙就不会呢？这不由唤醒我对第一次刷牙的记忆。

我拥有的第一支牙刷是自己借钱买的，好像那是小学一年级的事了。当时跟同学一起放学回家，问她有没有两角钱借我，让我第二天在学校的小卖部买一支牙刷。同伴直接就答应了，允诺回家了就找妈讨钱。

想想也奇怪，为什么我没有跟自己母亲提及这事儿呢？买一支牙刷而已，她会拒绝我吗？那两角钱我又用了什么理由还回去的呢？记忆的棉线都随着岁月断裂了，唯一有印象的，是姐姐的牙缸旁边，也摆上了我的刷牙缸子和牙刷。

姐姐早晚刷牙，特别勤快。冬天天黑得早，她站在屋外的空地上，让我帮她打着手电筒，她弯着腰唰啦唰啦地刷牙，然后喝一口水，咕噜咕噜地漱口。早上，她一定是起床先刷了牙再吃饭，那件红色的小棉袄，两侧开了衩，在清晨凛冽的冷空气里，在冻雪的掩映下，特别显眼。姐姐只有一支牙刷，在我的记忆里，她用了它好多年。牙刷是淡蓝色的手柄，白色的刷毛，由于时日久长，那些刷毛都卷卷曲曲的不再平整。

我尽管借债买了牙刷，可是对于刷牙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时的小孩子们都是散养的，父母管着吃饱穿暖就行了，其它的基本不再过问。那个年代物质也相对匮乏，平日里也难得有什么糖果子吃，即使小时候没有常常刷牙，长大后牙齿依然好得不得了。哪像现代的孩子们，每天被大人监督着刷牙，小手刷完大手再复刷一遍，每年两次的牙医预检，依然常有蛀牙。

自己会赚钱之后，对身上穿的、脸上涂的那些从来都是欲望拉满。可买牙刷，却总是最朴素的式样，牙膏也是一万年不变的那款。成家后，爱人拉着我去看了牙医，并听从建议换了电动牙刷和适用我的牙膏，这一用，又是十多年。刷头磨损了也意识不到，每次都是爱人一大包地买，然后定期帮我换好。

或许，对于刷牙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认真过吧！晚上为了监督自己戒掉零食，常常吃完晚饭就刷牙。可是想吃的时候，谁会介意再多刷一遍牙齿呢？所以，我常常一天刷三次牙，可是，没有哪一次，真正专注过。

今天把意识种下，明天，或许我会开始全心全意刷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