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责自负。本文系本人原著,番茄小说首发,笔名:薄荷椰青。】
1 旧相识
总有些人,这辈子不会有缘再见。
所以向昕乐从没想过,还会再见到宋景深。
“向老师,听说你和宋老师是旧识?”女主持问道。
一旁的男主持非常捧场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向昕乐还在发愣,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到,脊背瞬间绷地笔直,双手也下意识地攥紧裙摆。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没有学会如何自然地与人交流,即使戴着半张面具,仍遮掩不了内心的恐惧。本来编辑替她预约这档综艺,为的就是想让她能以一个明星作者的身份,大力宣传新书。
“对,我们是初中同学。”回应的人是宋景深。
过分英俊帅的亚洲青年,是二十出的宋景深。
镜头前的他言谈举止成熟稳重,偶尔也流露出少年的俏皮。
可她第一次见到宋景深时,他还不是这个样子。
当时的她,一度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
那是初二下学期,因为孙希骨折休学,向昕乐阴差阳错和刚转来的宋景深成了同桌。
宋景深一头白色短发,在一众学生里十分抢眼。他的皮肤和睫毛也是透亮的粉白色,瞳孔甚至浅到发红。
她的目光紧紧聚在宋景深身上,宋景深想不发现都难,目光交汇时,向昕乐立起桌上的课本,将发烫的脸颊藏了进去。
无论是外表还是学习,宋景深都是班上佼佼者。向昕乐一直以为,像宋景深这样的人,应该很受欢迎才对。
然而太漂亮不一定就招人喜欢,也可能是招人嫉妒。
因为白化病的原因,宋景深很快成了班级里的排挤对象。
向昕乐时常看见有人在宋景深屉里塞小纸条和垃圾,她想阻止,却被肇事者瞪了,嘴唇开合,看口型是“胖猪”。
到嘴边的话,被又她憋了回去。
就当作没有看见,出不了人命的……她一遍遍在心里默念。
宋景深将抽屉里的垃圾倒出来,向昕乐心里也有气,却不敢为他鸣不平。始作俑者甚至和同学有说有笑,时不时朝这边瞟两眼,打探情况。
宋景深并不理会他们,只是将垃圾都扔进垃圾桶。他的不作为,使得恶人更加嚣张。
某天体育课后,宋景深被叫去还体育器材,结果被人故意锁在器材室里整整两节课。
向昕乐知道宋景深还没有回来,但她没有勇气告诉老师,她是个胆小鬼。在宋景深来之前,那个受气包本来是她。
最后一节课上课后,宋景深才被体育老师带回来。
“都上课二十分钟了,你怎么才回来?”英语老师的责备呼之欲出,看见宋景深发紫的嘴唇和额头豆大的汗珠又让她安静下来。
“宋同学不小心被反锁了。”
宋景深腿一软就要倒下去,体育老师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头才没磕在门槛上。
宋景深有幽闭恐惧症,再加上低血糖,吓得英语老师魂飞魄散直接打了120,课都没上跟着救护车就去了医院。
这阵仗很难不惊动校方,班主任提着鞭子气冲冲赶来。
“据上两节课的老师说,宋景深的位置一直是空的。”班主任姓铁,素来被冠以铁面阎罗之称,从来是鞭不离手,罚抄不离口,本来还鸦雀无声的班级,在“啪啪”两声鞭响后,有人坐不住了。
“宋景深自己……自己不小心反锁在器材室了。”
说话的是张雷,他爸是杀猪匠,人虽没什么文化但一直奉行“黄金鞭子出好人的真理”将体罚贯彻到底,初一开学就特别叮嘱老师,他家孩子调皮,得多揍。也亏得碰上这么一个爸,只要鞭子一响,张雷都会习惯性地抖两抖。
一旁的同伙见情况不妙,使劲在他腿上掐了一把。
“看来张雷同学,很了解事情经过啊。”铁面阎罗笑起来,比他凶起来还可怕,班上没有几个人,能在他的精神压迫下还能扛得住。
“不……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被锁在器材室?”
铁阎罗的教鞭落在讲台上,震耳欲聋的声响让人胆战心惊。
张雷还是没扛住,把他和皮猴子顾横做的破事儿全招了。
结果是两人都被请了家长。
张爸当时还在屠宰场杀猪,一听说儿子在学校犯了事儿,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奔着学校来了。虽然在老师安抚下,虽然张爸没有当场“宰了”张雷,回去后肯定也没让他少吃拳头。
2 画室
霸凌事件后,宋妈妈强烈要帮宋景深转学,班主任再三劝说,初三转学对孩子来说不是个好的选择,但宋妈妈意志坚定,最后宋景深还是转去了别校。
短暂的寒假过后,大家都忙着复习备考,所有人都不敢懈怠,初三过后向昕乐顺利升入市重高。
她本以为升入高中后,能和普通人一样,平静而忙碌地度过三年。
直到宋景深的再次出现。
“之前宋景深同学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和大家一起参加军训。”
班主任重新介绍宋景深。
高中的宋景深并不像初中时不受待见,那会儿他已经是一米八的大个儿了,骨相也极好,随意往讲台上一站,自然就有一片女孩子为此欢呼。
青春期正是荷尔蒙不安分的时候,女孩子经常围在一起讨论,宋景深和哪部漫画里吸血鬼男主的模样高度重合。
他基本走到哪儿,都能收到礼物,也不乏一些女生以讲题的名义来接近他。作为曾经的初中同桌,向昕乐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
她对宋景深其实一直有些愧疚,但宋景深似乎并不爱提起从前的事,她也不好厚着脸皮凑上去套近乎。
某天向昕乐经过画室时,无意间看到了宋景深。
她知道宋景深画画很厉害,得过许多奖,但她还是第一次看他作画。
画画这种事,境界到了,即使不用开口,作者的心声也会从作品里流露出来。宋景深笔下的羔羊被禁锢在金丝笼中,表情扭曲。
虽然向昕乐不懂艺术,但看着这幅画,却总觉得他心里藏着很多事。
“你也喜欢他?”
思考间,女孩的话将她吓得一个激灵,厚厚一堆作业全掉在了地上。她蹲下去捡,宋景深刚好也听见声音回头,走廊上的许思颐看他望向这边,热情地朝他挥了挥手。
见只有许思颐一人,宋景深又背过身去继续画画。
向昕乐捡完作业本,飞奔着去了办公室。
她不知道自己的胸牌落在了走廊上,还被许思颐捡到了。
“你还真是受欢迎啊!”她将胸牌放在桌上,“每天都有不同的女生给你投喂零食。”顺手拿起一旁的薯片吃了起来。
“哪儿来的?”桌上的胸牌引起了宋景深的注意。
“捡到的呗,好像是刚才那女孩掉的。”
“改天请你吃饭。”宋景深伸手就要去拿胸牌。
许思颐打断了他的动作:“你给我画一幅画像呗。”
这么多年来,许思颐是宋景深唯一的朋友,当然也知道他家里的事。
自打亲眼看到父亲对母亲家暴后,宋景深差点连画笔都扔了,最后还是他母亲劝说,他才重新开始画画。自那之后,他就再也不画肖像了,因为他不想像那个人一样,一辈子都靠画女人肖像为生。
宋景深果然不说话了。
“我开玩笑的。”见他表情微妙,许思颐松了口,“放学后请我吃甜品,顺便叫上那个女孩,胸牌我亲自还给她。”
3 甜品店
向昕乐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宋景深从刚放学起就一直盯着她,表情凝重,害得她收拾书包的动作都不自然起来。
“我做错什么了吗?”向昕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有时间吗?”
“有……”向昕乐没什么朋友,也不懂如何拒绝。
向昕乐第一次来甜品店,店里灯光晃晃的,时有人来人往选购甜品,一向极少出门的她,显得更加拘谨了。
许思颐桌上的芒果班戟已经被吃了大半,见他们来了正热情朝两人挥手,向昕乐在认出许思颐就是画室外碰到的女生后,脑子像是被棉絮压住,一下子透不过气来。
那个女生……他们竟然认识。
“你喜欢吃什么?”许思颐将厚厚的甜品簿递给她。
看到价格后,向昕乐更没了底气。
许思颐看出她的窘迫,凑到她旁边,悄悄咬耳朵。
“有人请客。”
宋景深此刻已经换好工作服出来。
“你不说话,那就我来推荐啰!草莓布丁、香蕉船、熔岩蛋糕,都要两个。”许思颐将点好的单拿给他。
“你……在这里兼职吗?”
宋景深点头。
“他家里出事后,他就到处兼职,但是他不喜欢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你要保密哦!”许思颐朝她眨眨眼。
向昕乐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们关系很好?”
“两岁开始。”
许思颐说的是,他们两岁就在幼儿园认识了,偏偏听起来却又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对了,这是中午你掉在地上的。”
许思颐把胸牌还给她。
向昕乐发现胸牌不见后,又倒回画室外的走廊去找过,但她找了一圈后,只看到许思颐从里面抱着一大包零食出来。
“谢谢。”
向昕乐吃了一小口草莓布丁,酸酸甜甜的,口感很滑,一不注意就滑到了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此时脑子乱哄哄的。
4 文化节
主持人刨根问底,宋景深招架不住,顺势把话题引向另外两位,话题再转回向昕乐时,主持人接连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介绍环节过后,主持人将四人两两分组进行游戏互动,运气使然,向昕乐和宋景深一组。
两队分别派出一人,与男主持人一起玩“德国心脏病”。
三位游戏者,按顺序分别翻开一张自己面前的牌,若牌面上同种水果数量相加为五则可以抢铃。
抢到铃的队伍派出剩下一名队员,将女主持手里的名词比画出来。抢铃队友猜对得一分,猜错则扣一分。若主持人抢到铃,双方队伍均要接受惩罚。
第一轮游戏结束后,宋景深抢到了铃,向昕乐默契地猜对了,小队拿了一分。后几轮双方队伍打成平手,直到第五轮时,主持人队胜,双方队伍接受惩罚。
两队分别派出女生抽签,林铮和高弥的“一争高下”队抽到的是一分钟的即兴舞蹈。两人都有舞蹈功底,两人配合堪称完美。
另一边,宋景深和向昕乐的“声乐”队就有些状况了。
向昕乐不会唱歌这件事,宋景深高中时就知道的。
学校的文化节要求全校必须参加,许思颐抱怨说今年班里准备的节目太难了,她不是很有信心,被向昕乐一阵安慰后,又开始打听她们班的节目。
“小乐,你们班准备了什么节目呀?”
“没有人报名,班主任说下节自习课抽签来选。”
向昕乐一点也不喜欢热闹,尤其是像文化节这样重大的活动,但她最讨厌的,还是节目是抽签制度。
如果运气不好也算特长的话,向昕乐完全可以表演个抽乌龟百分百必输。
果不其然,这次抽签她又正中红心。
五十个纸团,九个写了舞蹈,一个写着主唱,五分之一的概率,向昕乐不用抽也知道自己必将成为其中一员。结果出来,她抽到了整个节目的主心骨——主唱。
九个舞者清一色都是班里漂亮的女孩子,只有向昕乐一个人站在讲台老远的位置,低着头,双手不知所措。
台下男生,还时不时发出调侃的声音。
宋景深突然举手提问。
“老师,我可以代替向同学唱歌吗?她刚刚跟我说她喉咙不舒服,医生让她最近少说话。”
向昕乐虽然震惊,但也十分感激宋景深替她解围。
“既然向昕乐同学病了,那就由宋景深同学代劳吧。”
节目有宋景深的加入,自然很是成功。凭借宋景深的人气,直接将文化节推向高潮。穿着黑衬衣的少年,嗓音清亮却又温柔,一时间台上九朵金花瞬间沦为衬托,无可厚非地摘夺了第一的桂冠。宋景深更是一唱成名,成为当之无愧的情歌王子。
5 校运会
高二文理分班,文科较好的许思颐却选了理科,自从三人分到一个班后,几乎到哪儿都是结伴同行。
因为是理科班,女生少得可怜,校运会时班主任强制要求全班女生都必须参加。只有许思颐因为要主持运动会不用参加外,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向昕乐运动神经虽然不发达,但骨子里却有着常人难以超越的韧劲儿。
别人休息的时候,她在操场跑步,别人睡觉的时候她还在操场跑步,别人在吃夜宵的时候,她依然在操场跑步。
半个月下来,耐力没有显著的提升,整个人却瘦了一圈。
“不过是一次校运会而已,小乐你这么拼命做什么?”许思颐却对此十分不解。
向昕乐只是笑笑,并没有解释。
她同许思颐不一样,既没有优渥的家境,也没有拿得出手的特长,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只想尽量不拖班级后腿。
所以她必须强迫自己克服体力和耐力的问题,虽然名次指望不上,但至少不能在赛道上晕倒。
校运会当天,女子三千米项目被放在了压轴,虽然向昕乐一个劲儿给自己加油打气,让自己不要紧张,但哨声一响,她的脚就直哆嗦。
刚结束了男子五千米的宋景深顾不上休息,绕过人群直接跑到向昕乐面前,拿走了她手里的矿泉水:“我在领奖台等你。”
那天的太阳明晃晃的,因为剧烈运动宋景深的皮肤微微发红,握住向昕乐的手宽厚有力,给了她无比大的勇气与决心。
女子三千米的预备哨过后,紧接着起跑枪声震耳欲聋。
向昕乐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呼吸逐渐乱了,肺部像是被人塞满了棉花,没有办法自如地收缩膨胀。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务室躺着了。
隔壁的床宋景深抱着一本《时间简史》,很惬意地看着。
“你怎么……”
宋景深头也没回:“太阳太大,有点中暑。”
其实以宋景深目前的状况而言,是不能长时间暴露在烈日下的,但他不喜欢自己身上的这点“特别”,硬生生抹了三瓶防晒霜,咬着牙跑完了五千米。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看到向昕乐晕倒又第一个冲上去,把她抱到了医务室休息,而他自己也被强行“留院观察”。
“抱歉……没能完成约定。”向昕乐垂着头,懊恼自己什么也做不好。
宋景深合上了书,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朝她扔了过去。
“你已经尽力了,不需要道歉。”
巧克力被她握在手里,时间一长都融化了,但她舍不得吃,更舍不得扔,后来悄悄揣回去,冻在冰箱里。
6 旧画作
全校都知道,高二的宋景深是个绘画天才,但他最后却没有参加联考,就连老师都很意外。
“你以前不是很想读美院吗?”许思颐问的时候,向昕乐也竖起耳朵在一旁听着。
“现在不想了。”
其实不是宋景深不想去,是因为没钱不能去,宋景深不说,许思颐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母亲娘家条件其实很好,嫁给宋景深父亲后和家里断了关系。
“那我也不去戏剧学院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参加高考,以后去同一所大学!”
但他们最后,谁都没能实现这个约定。
高三时,画室的老师推荐他参加了一个国际艺术节,让他准备一幅作品参赛。
许思颐经常带着向昕乐去画室给他送饭,因为画室的作品不对外公开,所以每次宋景深都会带她们去附近喝奶茶,并没有带她们进去参观过。
即使保密工作几乎做到万无一失,宋景深的画还是被盗了。一时间全校都在讨论,究竟是谁盗了宋景深的画。
向昕乐故意和他们交朋友的意图,只为了骗走宋景深的作品,是被讨论最多的版本,毕竟这次艺术节,获奖作品最低都能得到三千的奖金。家境富裕的许思颐,连一条裙子都不止三千,肯定不会去做这种事。
空穴来风的抹黑几乎让昕乐崩溃,黑板上甚至还被人用正楷写着,“向昕乐是小偷”的字样,更是让她委屈得直哭。
“不是我!”向昕乐走上讲台,但没有人相信她的解释,她只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擦黑板。
许思颐赶到后,拉着向昕乐就去了厕所。
“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向昕乐抽抽搭搭的,话都说不连贯:“真的……真的……不是我。”
“我们相信你。”许思颐掏出纸巾递给她,又拿出手绢浸湿,擦掉她头上的粉笔灰,“宋景深也是!”
7 克卜勒
“校方会彻查此事,我希望大家不要再污蔑我的朋友。”
还是宋景深站出来,才止住了流言。
但那件事后,向昕乐开始频频走神,成绩一落千丈,甚至吃饭也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做的?”许思颐仍是好奇。
宋景深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一顿饭,三个人各怀心思。直到宋景深和许思颐准备离开,向昕乐都还在扒拉餐盘里的白饭。
“小乐,你的菜都没动……”
向昕乐突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对于她这个状态的向昕乐,两人实在没法。
三人本来约定高考后去B大,成绩出来后向昕发挥失常,差了二十几分,被离B大一千公里远的D大录取,宋景深虽然没有发挥失常,却也没有去B大,三人就此断了联系。
也不知两人是否说好,默契地都不爱在网上更新动态,大学四年一直都是许思颐单方面找两人聊天。
直到这次上节目,两人才再次聚首。也是从主持人口中向昕乐才得知,原来这几年宋景深不仅在国外深造,还多次举办画展,近几月打算回国定居。
就在向昕乐愣神这段时间,宋景深已经下台换好了衣服。
他再次上台时,灯光一换,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可能大家会不太能接受我这个模样。”聚光灯下的少年一头银白色的利落短发,浅粉色的瞳孔,表情竟有些害羞,时间仿佛又回了十年前。
台下安静到极致后,是激烈的鼓掌声,甚至有的粉丝已经开始泣不成声。
“大家应该可以看出来,我是位白化病人。在这里我想告诉一个人,谢谢她能接受我的本来模样,并能和我成为朋友,我也希望,她有直面自己的勇气。”宋景深的目光突然留在了向昕乐身上,“她其实一直很努力,也很勇敢。这首歌,我想送给她。”
宋景深说完,舞台上缓缓奏起了《克卜勒》的前奏。
“等不到你,成为我最闪亮的星星,我依然愿意借给你我的光,投射给你,直到你那灿烂的光芒,静静地挂在遥远的天上……”
他的歌声温柔有力,每一句都直击向昕乐内心深处。
从未得到他人肯定的向昕乐瞬间湿了眼眶,但因为面具的关系,没有人留意到她的表情有了变化。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宋景深和许思颐的陪衬,毕竟她长相普通,也没有出众的才华,完全不能跟一直闪耀在舞台上的他们相提并论。
歌曲结尾时,宋景深带着属于他的光,缓缓向她走来。两道光束重叠后,宋景深顺势牵起了她的手。
最后一句唱完后,宋景深关掉了麦克风,悄悄在她耳边低声问:“能摘下你的面具吗?”
8 幸运星
二十多来年,向昕乐从懵懂孩童到现在一个人在外生活,这段时间她学会了很多技能,却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克服自卑。
她其实不丑,只是青春期发育得太好,团成了球,青春期一过就瘦了下来,虽谈不上惊艳四座,却也是清秀可人。只是她骨子里那份懦弱和胆小,让她一直自信不起来。
宋景深突然的靠近让向昕乐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宋景深从胸口内侧的夹层掏出一颗纸星星。
校园里曾有这样一个传说,只要折满一千颗幸运星就能向它许愿,向昕乐曾对此深信不疑。
她被欺负的时候,没有人帮过她,回去她也不敢有一句抱怨,因为那个家她只是个多余的拖油瓶而已。从那时开始,她铆足了劲地叠星星,默默祈祷有一天能脱离那样的生活。
直到宋景深出现,那些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后,本该松一口气的向昕乐,却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她又开始叠星星,希望它们也能为他带来好运。宋景深手里的,大概就是当年误打误撞落到他手里的。
宋景深突然打开了麦克风:“很多年前,这个女孩用这颗星星,让我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宋景深目光紧紧锁在向昕乐身上,“我想借今天这个机会告诉她,她其实一直很勇敢。”
主持人从台下将一幅画搬上来。
虽然落款签名是宋景深的,但这幅画和他一贯的风格却大相径庭。画中少女眉眼温柔,正将星星装入手中的玻璃瓶中,和向昕乐记忆中宋景深的画风大相径庭。
“这是宋老师第一次画人像吧!”主持人问道。
宋景深点头。
“我想把它送给我身边这位姑娘。”
面具下的她,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她不漂亮,也从没有人夸过她勇敢。如今宋景深却夸她勇敢漂亮,甚至还为她画了生平第一幅肖像画。
当年那件事情,其实宋景深私下跟她聊过,他的老师因为妻子被查出脑癌,急需用钱才盗走了他的画,但那件事一直留在她心里,成了一道始终过不去的坎。
就像她曾经也对宋景深的事坐视不理一样,一直刺痛着她。让她不得选择逃避宋景深,因为只要在他面前,她就觉得自己有罪。
“初中的时候我被霸凌,她折了一整瓶的星星,在天台悄悄许愿,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为我挺身而出。明明自己身体素质很差,高中运动会还坚持跑完三千米,最后晕倒在赛道上……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大家的负担,但她却一直都在用行动证明一句话,有志者,事竟成。”宋景深更加坚定了注视她的目光。
他误会了。
向昕乐松开了他的手,突然悬空的双手因不知该放在哪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些星星只是为了赎罪,她并没宋景深说得那么美好……
“有件事她必须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缺点,或许是疾病,或许是不完美的家庭,或许是生活的不如意……我们应该接受这些缺点,而不是一直逃避,只有自己勇敢地站起来,它才能被战胜。”
台下许多人感同身受,大家默契地安静等着向昕乐的反应。
许久后,向昕乐终于做了决定。
“对不起。”向昕乐弯腰鞠躬,然后便倒在了舞台上。
台下一直跟拍的编辑见情况不对,立马和导演交涉,以向昕乐低血糖的借口及时将她带下后台休息。
宋景深偷偷用手机订了外卖,节目录完的时候刚好到了,拿着外卖的他去找向昕乐的时候,向昕乐已经离开了。
宋景深不知向昕乐为什么要道歉,又那么突然地晕倒……
带着满脑子疑问,宋景深拨通了许思颐的电话。
“思颐,你是不是知道这几年,向昕乐发生了什么?”
9 土耳其
其实当年的事,向昕乐特意叮嘱过许思颐,对宋景深保密,今天的直播她也看了,向昕乐的病情明显恶化了,直觉告诉她或许宋景深能解开她的心结,所以她把向昕乐的事都告诉了宋景深。
这场节目,就是她有意找电视台撮合的。
大二上旬的时候,向昕乐让许思颐陪她去一趟医院,许思颐以为向昕乐病了,匆匆请了假陪她。
当晚两个女生睡在同一张床上,许思颐一向话多絮絮叨叨说半天。
许思颐讲得差不多了,问向昕乐最近怎么样,她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思颐,被人表白该怎么办?”
许思颐一向八卦,追问了半天是谁,向昕乐才终于说了出来。
“是同系的学长,他人很好。”
“小乐,你怎么想的?”
房间里冷气开得很足,向昕乐藏在被子里的手却在冒汗。
“我……拒绝了。”
“不是说人很好吗?怎么不试试?”许思颐不解。
她的恋爱观很简单,对方不错就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但向昕乐不一样,她每一个选择都十分小心翼翼。
“我很害怕……怕被人讨厌,也怕被人喜欢。”
许思颐不理解向昕乐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再追问的时候,向昕乐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去了市医院。许思颐没问出向昕乐是哪里不舒服,看到她手里拿着心理科的号才发现,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要糟糕许多。
向昕乐被确诊有轻度焦虑症,医生给开了抗焦虑症的药,但这个病其实和家庭也有很大的关系。
向昕乐十二岁和父母一起出了车祸,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因为抢救时用了大量激素,以至于整个青春期体重都超标。虽然姑姑承担起了养育她的责任,却也是想要多分一份爷爷的遗产,她爷爷过世后,姑姑连生活费都会克扣。
向昕乐一向没有朋友,不然也不会大老远找许思颐回来陪她去,许思颐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多给予她一些关心。
她把向昕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背。
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高中时脸还圆乎乎的,虽然没什么表情,看着却也十分讨喜,或许正因为胖起来也十分可爱,才招惹了不少好事的男生捉弄她。不知何时,已经瘦到硌手的地步了。
和许思颐通完电话后,宋景深沉默了许久后走到阳台吹起了冷风。
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后,他找许思颐要了向昕乐现在的住址,提着早饭去了她家。
宋景深没有想过向昕乐会给他开门,看到来开门的许思颐后他突然觉得自己被许思颐耍了,正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向昕乐刚好从卫生间出来了。
向昕乐穿着睡衣,毛巾裹在湿漉漉的头发上,熬夜的故,她的脸颊有些惨白,显得黑眼圈格外厚重。两人对视了半分钟,向昕乐红了脸,飞快跑进自己房间。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们住在一起?”
许思颐自顾自打开了早饭,拿起一个生煎包放进嘴里:“现在就开始见色忘义了?”
“她昨天没睡好?”
许思颐又喝了一口豆浆,才餍足的擦擦嘴:“她睡眠一向不好,昨天一回来就忙着写书,本来节目出事故就差点吓死我。陪她熬了一宿。你找她最好快点去,待会儿她该睡了。”
昨晚憋了一肚子话,如今见到她,宋景深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向昕乐大概是不想见他,所以一直躲在房间里。
他其实也觉得突然造访有些尴尬,只好在门外叮嘱了一句。
“早饭在客厅,吃了再睡吧。”
向昕乐含糊地答了一句好。
宋景深第二天再来拜访的时候,房子里只剩下了许思颐一人。
“她去哪了啊?”
许思颐穿着睡衣,嘴里叼着一片面包,看起来睡眠不足的样子。
“我刚从机场送完她回来。”她去土耳其采风了。
宋景深还没听完,拔腿就冲了出去,开车一路狂奔去了机场。
等飞机的过程中,许思颐发了很多短信过来,有向昕乐酒店的位置和楼层,以及出行计划,宋景深都认真记在了备忘录上。
直到许思颐发来最后一句。
「以她所有事情都放在心里的性格,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消化以前的事。」
其实他一直都在找合适的机会告诉向昕乐,自己从没怪过她。
反倒是当初自己明知是老师盗走他的画,为了保全他老师,他没有供出实情。
再后来他和母亲被外祖父接去英国,跟她断了联系。
是后来许思颐把她写的小说发在朋友圈里炫耀,他便有了回国的念头。
这一次,他一定一定不会再放她走了。
他们已经错过了一整个年少。
下一次相见,他要亲口告诉她。
宋景深喜欢向昕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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