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白

作者: 角斗士与田瓜 | 来源:发表于2016-03-13 21:05 被阅读0次

        我会看手相,七岁那年我看到祖父的手掌纹,密密麻麻的纹路在眼前不断交织,它们扭曲着告诉我祖父会死于一月后的酉时三刻,我哭着跑去告诉父亲却被扇倒在地,“逆子,岂容你胡说,滚出去!”我永远忘不掉父亲脸上写满的惊慌失措。一月后酉时,祖父在房内晕倒,父亲脸色大变,慌忙找来城内最好的大夫,可是祖父却再未醒来。那日我呆呆的倚在门前,看着祖父床前嚎啕大哭的父亲,我浑身颤抖着,手指使劲扣着门沿,母亲走过来把我抱在怀中,对我说景页别怕,不是你的错,我委屈的放声大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中祖父何时离去,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要用一种恐惧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直到后来我不断看到别人的掌纹,不断正确的预料他们的荣辱兴衰,生老病死,我才发现自己可以感知身边所有人的命运,可以如神佛般悲悯望着世人,可是我唯独看不到自己的前方,掌心空空,什么都没有。

      十七岁,我坐在自家的铺子里,无聊的看着街上熙熙攘攘,几个伙计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炎夏的午后,门口槐树上几只飞蝉叫的没完没了,我心中烦闷,准备起身回后院歇息,突然一个瘦小个子闯了进来,分明是个女子却一身蓝衣小生装扮,咋咋呼呼丝毫没有闺中姿态,我听见她喊,店家店家,有没有教人增高强壮之书哇!我有心打趣,便抿嘴笑道,何不在鞋内垫三尺石砖呢?那女子双颊绯红,仿似懊恼的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我可不是闹着玩,你们没看到县衙门口的红底告示吗,上面说今年要招2名新捕快,男女不限,可是却要求身高须不低于六尺,哪有女子能这么高呀,这不分明把女子给排除了嘛!可是我从小的梦想便是成为带刀女捕快,衣服威风凛凛,腰间还别着刀,路见不平,惩奸除恶,我晚上做梦梦到真的都会笑醒……你能明白这种心情吗?”她说着抬头看向我,眼神倔强却溢满泪水,我心中一颤,荒芜的心仿佛渗进些许水珠,滴滴答答,竟鬼使神差的对她说,你跟我过来,我教你。

       我告诉她,明日去县衙将我亲笔书写的信笺交给崔老爷,在他还是县丞时,我看过他的掌纹,明确详尽的将升官的时机告知于他,他半信半疑的离去,几月后,如我料想的那般,因一宗强抢民女案,原来的王知县耿直不阿硬是将案件主谋,即京内二品尚书的亲侄子扣押牢内,某日,御旨下颁,王知县因聚众谋反被摘去顶上花翎,家产尽数充公,家中老少即刻押入京城,听候发落。而崔县丞便成了崔知县。那晚,他醉醺醺来到我家,拍着我的肩膀大笑道,景页啊景页,原来他们说你把你祖父预言死了的事是真的啊,一开始我还不信,但是现在,哈哈,你真乃神人也!你若你助我平步青云,我必保你一家荣华富贵,如何?听到祖父的刹那,我瞬间不住的冷颤,两手紧握,直至感觉到钻心的疼痛,我定了定神,退后一步向新上任的崔知县拜道,“大人,小民岂能料到您的命运,不过是偶然罢了。在小民的眼中,您可是会官运亨通,前程锦绣!”他抚掌而笑,“好,好,好!景页,以后有事就来找我,我会助你!”随即便携了下人红光满面离去。我呆立在院中不知多久,脑中一直浮现祖父离去的记忆,随年岁渐长,我慢慢接受了一切,却始终无法原谅七岁那年说出祖父死去时间的自己,那是最疼爱我的祖父,也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等回过神来时已霜降满身,我感到手掌冰凉的疼意,低头看了看,手掌两道赫然的血痕,早已凝固结痂,“该剪剪指甲了呢”,走着隐于身后的黑暗里。

      过了几日,瘦小个子兴高采烈的走进铺子,手里拿着一纸聘书,“恩人啊,你那封信还真管用,县老爷二话没说便给我签了聘书,喏,我现在可是正式的捕快了,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嘉,我这辈子想当一名捕快,如今实现啦,下辈子想做一只大白猫,晒晒太阳眯眯眼睛,再生一大堆的小猫咪……哈哈,逗你的,哪有下辈子,我要的可是眼下……对了恩人,看你长得那么帅,尊姓大名?”“叫我景页便好。”“景页,景页,真是个好名字。对了,我听有人说你会看手相,咱们县老爷就是你给看上去的?你给我看看呗,看我以后会不会去六扇门…..”“把手伸来”,“来来来,给你给你”,我看向她手掌的纹路,心中惋惜,不久便会因一场事故,花谢凋零。我抬头看着她,一脸稚嫩与天真,光洁的额头上还有涔涔汗珠,在日光中泛着晶莹,我掩去眼中的悲哀怜惜,“嗯,你会好的。”“当真?谢谢你啦,等下辈子我成一只大猫咪了还要来找你看手相好不好?”我心中突觉好笑,“你我投缘我才会如此,更何况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你就要离开了。

       此后,白嘉每日得空便来我铺子,或高兴或失落,对我说工作的日常,她说每日的工作枯燥压抑,跟着老大去查查超生,跟着二哥去掀掀地摊,还有和三姐去栽树种花,拔草施肥……“我是去做捕快的哎,为什么要去弄那些没意义的事!”她说今日老大安排给她一个大活,“要我去做马车登记!不要小看这项任务,这可是为以后调查嫌犯的身份奠定的基础啊,我很激动,景页!”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她硬要拉着我去放纸鸢,去垂钓,去踏青,去做我从未体验过之事,我焦虑忐忑的按压额头,她总是咋咋呼呼,“哎呀,景页,你再这样就成小老头了!谁还敢嫁你啊!”她便背过身去,小声嘀咕“那就只剩下我了”,每每见她那时的儿女情态,双耳扑红,心中总是酸酸涩涩,喜欢却不敢尝试,如果早已知道这段感情的死期,又何必开始?

      又一个炎夏,黄昏时分我切好在井水中浸泡了一天,早已清凉沁爽的西瓜,心里想着这丫头今日不知又会带着哪种脸色进来。日渐西斜,门外红霞满天,我摁住突突直跳的右眼,一种刺骨的寒意排山倒海般涌来,我掐指凝算,今日,是今日,无力的晕厥感袭遍全身,我惨然的笑笑,拿起手边摆放的西瓜,咬下一口,竟凉出了眼泪。

       数月后,我又习惯隐于角落看人来人往,所有又归于安静,只是铺子里多了一位常客,一只肥硕的大白猫。每日逗它半晌,看它最爱趴在院子中央眯眼晒太阳,我也乐得自在清静。一日,它蹿到我怀中,喵呜不停,折腾地久了心中烦闷便想起身离去,可它却伸出一只爪子,肉垫朝上,安静的看着我,像极了那时的白嘉。我大笑,像是使尽所有气力,却哭了起来。

“孤城何必道风霜,风尽冷眉,人本离殇还寂寞,身过四方,不肯话凄凉。

白衣未尝解彷徨,十年秀骨,病与朝衣作故香,却将多情,换作无情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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