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灰蒙蒙的,又有点黑,闷闷的,令人不安。
看来今天上帝心情不好。
如这般想到。
还有心思调侃,看来生活已经无趣到发霉了。
我拢了拢身上薄薄的外套,双手抱肩,上下摩擦驱寒。
望了望周围,人来人往,却低沉的很,每个人都微低着头,作出漠不关心,独来独往的样子。我知道,如果看见脸上表情,你一定会发现,你是对的。
无奈的耸了耸肩,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噢,就是一间六十多平米的出租屋,和另一个城市的女孩儿合租的。
虽是廉价,但却也是我在这个依旧陌生的城市的唯一一点温暖了吧。
在这个城市工作了五年,城市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变,倒是自己,初来乍到时的那一点点彷徨和忐忑,还有那一点点期待,都被这座城市慢慢的,不经意间,拂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
只有独立于城市的漠然,但现在,愈发寂寞了。
是的,寂寞。
这个18岁以前,完完全全不属于我人生的词,现在却生生地刻在我身上,醒目扎眼。
突然的,就想鼓起勇气,甩掉它,但就如以往一样的,气一点点的泄了,就像一个气球,瘪了下去。
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锁,进门。动作一气呵成,熟练极了。
“回来啦。”女孩鼓着包子脸,眼神淡淡“饭在冰箱里,想吃拿出来热一下。”说完,回了房间。
她一定是去追韩剧去了。不知道,上次那部结局如何。
如是这般的想着,开了冰箱,拿出饭菜。
今天是她做饭,有口福了。我只会煮点汤。
她叫白萱,21岁,比我小两年。长的很软萌,一张包子脸,还有大大的圆脸。性格却和这张脸一点都不像。冷冷的,却很照顾我。是啊,比我小,却比我能干的多。家务活做的很好,饭也好吃。有时候不明白,像她这样的年纪,不该是疯疯笑笑,肆意挥洒青春吗?当然,我除外。
还记得我独居这里两年,生活一团糟,生活费又紧,只好找个伴。那时她拖了一个大大的拉杆箱,在踏进房门的那一刻,眼神微眯,撇了撇嘴,就像转身离开。我试图挽留了一下,心里确是不抱有希望的。可没想到她留了下来,一住三年。
她当时关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了卫生,然后一言不发的找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唉,来了一个小洁癖。
后来我们签订了不平等条约,当然,我至今觉得对她不公平。在了解过我的真实生活水平后,她包揽了大部分家务,对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要注意卫生,二是每周做两次饭。剩下的事,她都揽了下来。
一开始我还在想,她这软软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完成。一天后,她的战绩让我成功地闭了嘴。
8点了,白萱出了房门,洗澡去了。我随后也洗漱好,倒在了床上,闭了眼。
又是一天,过去了。
我叫温晓筠,出生在一个小康家庭,父母都很平凡,对我却极尽娇宠。所以我可以说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年轻时不知世事艰险,我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整天傻呵呵得笑,智商不在线。也难怪出了那挡子事,怨不得他人。现在回想起以前,只觉得怀念,又迷茫。既羡慕当年我的纯真,又暗暗唾弃自己的傻。
瞧,又傻了,单纯,不就等于傻嘛。
今天周末,盼望了好久,终于能和白萱一起逛街了。
大街上来来往往人太多,我和白萱手拉着手,摇摇晃晃,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白萱软软的手沁着凉意,很舒服。
小姑娘本来有点不耐烦,嫌我耽误了她睡觉时间,现在脸虽然绷得紧紧的,大大的眼珠子却溜溜的转,有点好奇,又有点兴奋。
这才是小姑娘嘛!我心中不免有些安慰。
谁知天公不作美,刚转到一半,突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微微有些疼。
糟了,我们晒得衣服!
我和白萱对视了一眼,飞快向家里跑去。
还是晚了一步,衣服基本都湿了,身上也黏糊糊的,我让小姑娘先洗个澡,我再去。
结果晚上竟发了烧,脑袋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一双凉凉的手摸上了脑门,我又被叫起来喝了水,吃了药,意识就飘忽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了。白萱躺在我屋里的小沙发上睡着,小小的一团,看上去累极了。
心中突然一暖,这小姑娘昨夜照顾我好久,不知什么时候才睡。
我心思一动,翻身准备下床,谁知小姑娘就醒了,走到我面前,摸了摸头,说:
“烧退了,但还要好好休息,我已经给你请过了假,我也呆在家里陪你。”
“噢,那谢谢你了,萱萱。”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萱萱。”小姑娘眼睛一眯,小脸一板“早就让你多锻炼锻炼身体了,这天气,就吹点风,淋点雨就受不住了,身体是得有多差啊。”
说完,小姑娘撂下一句去做饭就走了。
我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这小姑娘人设崩了啊,小管家婆一个。可这关心我的态度,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曾几何时,也有这样一个女孩,给我温暖,明明是个温婉的小性子,却在我面前碎碎念,唠唠叨叨的让我注意身体。
她叫冬灵。那年我刚上高中,母亲就近开了一家花茶店,我一放学就去店里。母亲说她小时候就很喜欢花,爱它们美好的寓意。这特性遗传给了我,我也很喜欢花语。其中最喜欢的是迷迭香,很神秘的名字,香味很浓,寓意也很美好。
所以我只要在店里,来了客人,我就会去推荐迷迭香。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对进来的客人说:“你好,要来一杯迷迭香吗?”
“寓意是拭去回忆的忧伤,代表忠贞不渝的友情,很美。”女孩儿笑得很温柔,我像找到知己一般,兴奋极了,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
她一身书卷气,优雅温婉,和我刚好互补。后来我知道她就在我隔壁班,是学习委员,从此一下课我就去找她,这校园里,凡能看到我温晓筠的地方,就有冬灵,有冬灵的地方,就有温晓筠。
那时,我就想,要是我们能一直一直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可后来,却变了。
那是高一下学期的事了,那时我和冬灵已经很好很好了。学校要举行篮球赛,年级就开始练习地很勤奋了。
“快走快走,篮球赛快开始了,去抢个好位置。”我拉着冬灵,飞快地跑。
“晓筠,慢点。”冬灵跟在身后。
“虽不是正式的比赛,但据小道消息说,今天比赛有帅哥。天天学习,无聊死了,好不容易可以养养眼。”我一边跑,一边说。
“小花痴,那快点吧。”,冬灵不在意的笑笑。
看了篮球赛,果然有帅哥,我全程看脸,并没有注意到冬灵异样的脸色。
退场后,我本想离开,结果一位球员噙着笑意走了过来,“冬灵?你也来看比赛?”
“是,是啊。”冬灵温柔的声线颤颤这,有些压抑,我奇怪的看了一眼,暗戳戳的想,难道冬灵也花痴?不过很快被我否决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是,你朋友?”男生笑着看向了我。
哇,好帅!我超激动地想。
“呃,对啊。”冬灵看着我,指了指男生,说到:“晓筠,这是高二学长,夏如枫,学长,这是我同班好友,温晓筠。”
“学长,你好。”我有些羞涩。
“温学妹好。”夏如枫依旧笑得阳光灿烂。
是一位很热情阳光的男生呢。我如是想。
“子言,这儿!”夏如枫朝男生那儿喊到,一位男生走了过来。
也许是命运使然,当他朝我这儿走过来时,我的心突然跳的好快,砰砰砰的,停不下来。
这是和夏如枫不同类型的男生,一如我和冬灵一样互补,他清冷绝尘,有些冰冷,孤傲。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响起。
“介绍两位学妹。这是冬灵,这是温晓筠。”
“你们好。”依旧简单的回答。
“学长好。”我有些激动。
“学长好。”冬灵淡淡说到。
那时,四位少男少女的身影被晚阳拉得很长很长……
后来,就是四人行了。一有机会,我们就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再后来,夏如枫依旧笑得灿烂,木子言的话语依旧少得可怜,冬灵也还是温婉可人,只是在夏如枫面前有些腼腆。
而我,对木子言最初的惊艳,随着时光流逝愈演愈烈,终成了一种难言的悸动,又是欣喜,又是落寞。
我想,我大概是中了他的毒。
从此偷偷地看他,看他默不作声,眼角偶尔流露出笑意;每次考试出榜,他的名字总是那么醒目地排在前端。
而我的名字,与他相隔甚远。
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神。
我开始将这份心意藏在心底,只在暗处流露出几分爱慕。殊不知,眼神中的火热,早已灼得瞒不住了。
直到某天,冬灵突然问我:“晓筠,你喜欢木子言?”
我吃了一惊,脸开始发烫,但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并无隐瞒:“嗯,喜欢。”声音颤颤,有点紧张。
低头掩饰羞涩的我并没有看见冬灵深邃的眸子里沁着复杂的神色。
良久,才传来冬灵的声音。
“那好,我喜欢夏如枫,一起努力吧!”
后来的后来,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我才恍然发觉,我们四人的孽缘,早在这之前就定下了,欲扯欲乱,永无解决之法。
白萱的饭做好了,故事就讲到这儿吧。
天气开始转凉了,今天终于把白萱拉了出来,晚上就该出来活动活动,老呆在家里多没意思。年轻人就该有点朝气。
我和白萱来到附近的公园散步。
夜凉如水,天上的星星零星的落着几颗,熠熠发光。城市的空气越来越差了,好怀念小时候的星空啊。
正当我仰望星空时,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声“筠筠。”
我吓了一跳,一回头,白萱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这孩子,又在装正经了。
“萱萱,你该叫我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成功看到白萱的脸色龟裂,禁不住暗暗一笑。
“你都叫我“萱萱”这种恶俗的名字了,我干嘛不能叫你“筠筠”。”白萱鼓起了脸颊,咬了咬牙,气哼哼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真是傲娇的小公举。灵气又可爱,就像某只炸了毛的猫咪。
突然就想到了冬灵。
记得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喊了她“灵灵”,谁知一向可人的她竟然炸了毛,鼓着腮帮子气愤地拒绝这个称谓。
“我不叫“灵灵”这种恶俗的名字!”
“干嘛不叫,灵灵,灵灵,多好听啊,不叫这个,叫什么?”
“就叫冬灵好啦,灵灵一点都不好。”
“好吧好吧,依你了”,我轻笑地哄着她,看她顺了毛。心中却留下了疑问。
后来我才知道,她拒绝“灵灵”这个名字,是有名字的,很郑重的原因。
若问八岁以前的冬灵,最喜欢谁,她一定眨着眼毫不犹豫地回答:“爸爸!”若是问她原因,她一定如数家珍般一项一项地列举:“爸爸会给我买玩具,扎好看的头发,买漂亮的裙子,买好多好吃的东西,会接我上下学……总之,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是啊,冬灵的父亲很能干,她的母亲在她小时候事业处于上峰期,无暇照料她,她是她父亲带大的。冬灵说,曾经她最崇拜的,就是父亲。
可是后来最恨的,也是父亲。
八岁那年,鲜少露面的母亲回到了家,与冬灵父亲吵了一架。冬灵说,她至今记得那一次,敬爱的父母吵得面红耳赤,脸色狰狞,而小小的她蜷缩在房间里,耳边传来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心里很慌,恍恍惚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年后,冬灵的父母便离了婚。她被判给了母亲。据说,这是她父亲做的决定。
冬灵曾说:“这些年,我做过最不要脸的事,就是哭着求他不要离开我,甚至还说,不要把我扔给妈妈,可笑我竟会这样去求一个人渣。”
我分明看到,冬灵说这话时,眼里并无懊悔之意。这毕竟是冬灵作为孩子所能做的挽留,做过,便不留遗憾,不论结局。
冬灵的母亲是个女强人,是个好老板,但不是好妈妈。离婚后,生活的压力使她一度崩溃,精神低迷,脾气暴躁。冬灵说,有段时间,她受过家暴。
八岁以前的冬灵活的像个公主,九岁后,她完全生活自理,甚至照顾母亲。冬灵说,她不怪父亲,因为他虽不是好男人,不是好丈夫,但他是好爸爸,把他能给的父爱,都给了她。所以她恨,恨他给了自己爱和希望,却又亲手打碎美梦,将她丢下深渊,体味绝望。
所以她拒绝“灵灵”。这是那个男人专属的称谓。曾经的爱称,如今的忌讳。
冬灵:“一开始就不要有什么希望好了,享受过光明的人,是熬不过漫漫黑夜的。”
那时候,我觉得冬灵那浅浅的温婉的笑,透着凉,透着伤,令人心疼。
思绪飘远,回过神来,已经快到家门口了。白萱突然转头问我:“晓筠,周末我公司组织去登山,要一起吗?”
登山,吗?
“好。”我这般回答。
看着白萱微粉的小脸露出浅浅笑意,心中也不免有些高兴。
登山,确实令人向往。
明天就是周末了,我早早地下了班,去了趟超市,采购了两大袋东西,城市依旧冷漠,人来人往,都是孤单的影子。可心里却浮上一层浅浅的欢喜。和白萱的关系越变越好了,每当想起这个面冷心热的姑娘,心中就开始隐隐有些期待。
毕竟,有了在乎的人,才算活着。
回到家,小小的出租屋里泛着暖意。
白萱早就在厨房里忙碌。
“亲爱的萱萱,做了什么好吃的呀!”我伸手就揉了揉白萱毛茸茸的脑袋。
白萱急急地躲了躲,抬起小脸怒瞪,那模样……一点威力都没有。
“你快出去。”白萱见抗议无效,受不了我的“骚扰”,开始赶人了。
晚饭好了,望着桌上一盘盘飘香的菜肴,我忍不住说道:
“萱萱,你太贤惠了,对我真好。”
“你,我告诉你,这不是做给你吃的,明天要爬山,我要给自己补充营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什么贤惠,我这叫心灵手巧!”
“心灵手巧可不就是贤惠嘛!”我小声的嘀咕。
“你说什么?”白萱彻底炸了毛。
我赶紧低头,吃饭,不再做声,心里泛起的阵阵暖意,愉悦极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背上包出发了。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一切都祥和极了。空气弥漫着淡淡清香,好闻极了,这是自然的味道。
曾经,在这样的天气里,我也爬过一次山。和最好的他们。
那时新学期刚开始,我和冬灵还有夏如枫他们便来到附近山上玩,美曰其名:放松身心。
我们一路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好不快活。天空蓝得不染纤尘,心情一如此。
夏如枫,风趣幽默,讲起趣事来神采飞扬,笑容亮的发光,难怪一向眼光极高的冬灵也被他吸引。木子言呢,虽然话不多,但一路上也在扮演“护花使者”,像个忠诚的骑士。
下山时,冬灵不小心踩到石子扭到了脚,不能再走了。
我看着冬灵将希冀地目光投向夏如枫,心中一片了然。
谁知夏如枫说自己手臂受了伤,将此事推给了木子言。
木子言“不情不愿”地背起了,“不情不愿”的冬灵,走到了前头,我和夏日枫跟在后面。
木子言是个很善良的男生,他不声不响地承担起责任,很有担当,对朋友,也很照顾……我望着木子言的背影出神地想。
“你喜欢他。”耳边突然炸起一声好听的男音。
极其肯定,不带一丝疑问。
是夏如枫。
我惊讶极了。难道我的心思这么明显吗?那木子言呢?他知道吗?
“嗯,喜,喜欢。”我嗫嚅着小声回答。
“可他应该对你无意吧。”夏如枫如是说。
是啊,神女有梦,襄王无情。可……
“那有什么关系,我只喜欢,不打扰,不求回应。”
“那如果有可能,你难道不希望他喜欢你吗?”
当然希望了,可是……
“就算现在互相喜欢,毕业后,肯定会分开,毕竟他成绩那么好。”
我抬起头,见到夏如枫正认真地看着我,脸上,是鲜有的严肃。一眼就望进了他如星辰浩瀚般璀璨的眸子,深沉,神秘,极其吸引人。
头,突然有些晕。耳边声音响起。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先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子言喜欢成绩好的女孩哦!”
“是,是吗?”我有些疑惑,看到夏如枫郑重的神色,心突然安定下来。
他们是好朋友,不是吗?所以他的建议,也许有用。
那,就努力学习吧!
暗暗下定决心的我并没有注意到夏如枫一闪而过的神色,狡黠而悲伤。
后来,我真的开始勤奋了,名次,一点点往上爬。然而,当快要追上那高高在上的名字时,现实,又将我打入谷底。
这世界,本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其实夏如枫说的很对,爱情,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不是你不够好,是我不爱。
这般浅显的道理,我为何不懂呢?
也许,我并没有爱过。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野餐就开始了。我和白萱拿出美食,边吃边聊。
游玩,果然是可以接近关系的,渐渐的,我们就谈到了家庭。
我才知道,白萱她是独生女,有一个对她很好的表哥。白萱之所以会独自来到这城市,是因为她向往自由,想要独立生活,闯一闯。
这个少女,单纯骄纵,却心思细腻,勇敢洒脱,令人羡慕,又忍不住让人想要去呵护。
下山之后,我们便回了家。身心俱疲,早早地就入睡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
今天下班回家,白萱还未回来,我只好煮起了汤。
“啪”的一声,白萱气鼓鼓地关上了门,脸上挂着郁闷。
我赶忙问发生了什么。
一问才知,今天有人向白萱告白,拦着她说了一堆表忠心的无用的话。用白萱话来说,浪费了她追剧的大好时光。
“他嘛,也就平常献献殷勤,估计是看我没反应,才忍不住的。”
“那你对他呢?”我追问。
“没感觉啊。”
“那对他告白的行为有什么看法,有没有一点高兴?”
“怎么可能会高兴啊,像喜欢这种事,只有互相喜欢喜欢才美好。如果只有一方喜欢,那对于被喜欢的来说,只能是一种负担啊。”白萱翻了翻白眼,很快地回答。
是,这样吗?
记得我人生中第一次被告白,心中五味杂陈。
惊讶,落寞,有隐隐有些高兴,更多的,则是迷茫。
那一刻我想:我们四个人,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人生如戏,世事无常。
我们之间错乱的爱恋,如一盘棋局,一步错,步步错。
堪比一部八点档狗血剧。
记得那时,我的成绩有所提高,心情一直很好。有一天,冬灵不在,询问过他人后,我才知道她和木子言出去了。我于是去找她,心中并无半点猜疑。
当我接近目的地时,听到了这样的一段话。
“小灵,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我喜欢你。”
“可是,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不是你。”
“可他不也不喜欢你吗?”
“你何苦这么执着?我不是早就拒绝过你了吗?为什么要执着于无望的爱恋?”
“‘无望的爱恋’?呵呵,你,不也同样如此吗?我只是做着同样的事罢了。况且,夏如枫他……”
声音,来自我极其相熟的两个人。
原来,木子言喜欢的是冬灵。
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一种。喜欢到明知冬灵喜欢的不是他,也执着着追求。
冬灵呢?早就知道木子言喜欢她了吧,是很喜欢,不会改变的喜欢。
那我的努力,忐忑,欣喜和惊惶都算什么呢?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吗?残忍的真相,总比隐瞒,要好吧?
那一刻,恍如被背叛。绝望席卷全身。
好冷,好痛。
我失神地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向前冲。
“小心!”耳边恍然间传来汽笛声,下一秒,我已被扑倒在地上。
默然抬起头,撞进了夏如枫火热的目光里,似是焦急,似是心疼。
司机骂骂咧咧的离去。
夏如枫晃着我的肩,直问我有没有事。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热,看到他关心的神色,突然,有些委屈地想哭。
夏如枫,夏如枫。我默念着这个名字,猛然抬起头问他。
“你也喜欢冬灵吗?所以才关心我?”
“也?”夏如枫露出难言的神色,有些无奈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知道木子言喜欢冬灵了?”
果然,他也知道。
所以,只有我不知道。都瞒着我,不告诉我,让我傻傻地分不清楚。
我有些自嘲地说:“冬灵很好,她成绩好,比我温柔,比我体贴,长的也好看。所以,喜欢她,很正常,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夏如枫眼角闪着复杂的光,神色有些奇怪。
“所以,你也是。对不对?你也喜欢冬灵。”我有些急切地问。
是啊,如果夏如枫也喜欢冬灵,那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你,”夏如枫松开了手,像是忍无可忍,又有些气愤,猛地抓住我的肩膀。
“笨蛋!我喜欢的是你啊!笨蛋!”
我一愣,看着他眼里闪烁的认真的神色,脸庞因激动微微发红,鼻翼间沁着一层薄薄的汗。肩膀,微疼。
突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心中忽然升起某种复杂的情感,流过之后,只剩下深深地迷茫和无力。
我们四个人,终究变成了这样。
突然间,便鼓起了些许勇气,说道:“可,可我不是笨蛋。”
气氛刹那间凝结。
他的手,松开了。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说:“呵呵,是吗?哦,对啊。”
慢慢的,沉下了头,神情微敛。
我有些无措,想要解释,却又无力解释。
解释什么呢?难道要接受他吗?这样对他来说不公平,对我不公平,对冬灵,亦不公平。
所以,无言。
突然间,他又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夏如枫喜欢温晓筠,绝不移情的喜欢。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不会放弃的。正如木子言对冬灵,你对木子言一样。”
耳边,像炸起一道惊雷。夏如枫,好像说了了不得的话。
因为冬灵也会一直一直喜欢夏如枫的。
那我们四个,该何去何从呢?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情呢?它的存在,使我们本纯真的友情,变了质,杂了味。它在友情上撕开了一道缝,越扯越大,无望的空洞后,便是万丈深渊。
我反复呢喃:“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神情,必是哀伤。
突然被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夏如枫温柔的声音:
“就当是普通朋友的拥抱吧,既然难过,就靠一靠。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
思索了片刻,我没有挣开,沉浸于内心。
无言,良久。
猛然间,我抬起头,就看到冬灵煞白着了,站在夏如枫身后。
那以往温柔如水眼眸,紧紧地注视着我,目光,一点点地变冷。
心,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沉。
我僵直了身体,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不知该如何面对。
夏如枫像是察觉了我的僵硬,松开了我,问道:
“怎么了?”
见我愣怔地望着他身后,便也顺着我的目光,转身。一时,也愣住了。
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我慌忙向前一步,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不是的,冬灵,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和夏如枫,我们没有,你相信我,冬灵,不是……”心猛然间被提起。
“晓筠,”冬灵打断了我的话,一字一顿,用无起伏的语调说到“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真的,把我当成朋友吗?”
“当然了,冬灵是温晓筠最好的朋友。”我慌忙着急急回答。
看着冬灵冷冷带着讥讽的脸,心又渐渐地沉了下去。
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知道夏如枫是冬灵喜欢的人,夏如枫又喜欢我,作为朋友,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和夏如枫拥抱?
原来,我是这样的令人讨厌,连我自己都无比厌恶。
冬灵静静地看着我低头不语,又看了看夏如枫,面无表情。
良久,她用冷冷语调说:
“温晓筠,你记得,是你先背叛友情。”
语罢,便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我心知,我们的友情,到此为止了。
后来的日子,过的很恍惚。
冬灵和木子言在一起了,听说,他们总在一起散狗粮,好像感情很好。
夏如枫总是来找我,但我不愿理会他,逐渐疏远了。
我也曾去找过冬灵,可她只用静静的眼神注视着我,不语,令我落荒而逃。
于是,整日呆在教室里,一个人坐着,发呆。
成绩一落千丈,被打回了原型。生活好像失去了方向,迷途中到不了远方。
听说,夏如枫的成绩慢慢提高了,超过了木子言。
而木子言和冬灵的成绩,虽有所后退,却也名列前茅。
我的生活,渐渐地,没有了冬灵,没有了木子言,没有了夏如枫。耳边嘻嘻哈哈的笑闹声消失了,三三两两的人影,也看不见了。
我总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湛蓝的不掺尘榟的天空,干净纯粹,陌生而又渺远。到了夜晚,灯火通明,墨蓝色的天幕上,缀着几颗星星,幽幽地散着冷光。
一如此刻。
突然就想起了一首歌。
“城市的夜晚霓虹灯璀璨,所有的快乐都和我无关,无聊的工作,让人很心烦,我又想你了,你人在哪端……”
冬灵,我好想你,你在哪里?
眼前闪出十七八岁的冬灵,音容笑貌,巧笑倩兮,那泛着水的温柔的眼睛,透着温暖。
据说,人都会选择性的忘掉一些不愉快,让回忆,尽可能的圆满。
所以现在,我已记不清我们之间的不愉快,还有最后的冷战,只有那些欢声笑语,还有冬灵不经意间带给我的感动。
可是,那时候的我,成绩很糟糕,一直到了高考还是浑浑噩噩。高考后,我匆匆忙忙的告别了父母,来到了这里。
初来乍到时,小心又胆怯,心里带着惶恐,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收到他人异样的眼光。
可这个城市,毕竟太冷,太冷了,就连喧闹的时候,都带着疏离。
很想念妈妈的花茶店,想念迷迭花香,可现在的我,还有资格品尝吗?
又是一夜,无眠。
早晨,揉着困乏的睁不开的迷眼,哈欠连天的走出房门。
白萱早就准备好了早餐,坐在桌边,鼓着腮帮子咀嚼。
看到我,她努力地吞咽,仰着脸问:
“晓筠,你怎么啦,没睡好吗?”小脸,满是认真。
心里流过微微的暖意。我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可能最近有点累。”
白萱一副恍然明了的样子,又忍不住说:
“那你要多休息,注意身体。来,过来吃早饭,吃完了再好好的睡一觉。”
我点点头,坐下,无声地开始咀嚼。又听见白萱说:
“对了,今天下午我表哥要过来看我,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我一顿,抬头不解地问:“介绍我们认识?为什么?”
“哎呀,晓筠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考虑考虑把自己嫁了。看你行情也不太好的样子,我就牺牲一下,把我最爱的表哥介绍给你。放心,我表哥人可好啦。”
“不用了。”我下意识地否决。
“为什么?我表哥人长的帅,性格也好,人也优秀,完全配得上晓筠嘛。”
“是我配不上他。我长的不漂亮,才能平平,你也不怕你表哥吃亏。”我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
“怎么会?晓筠人很好啊,要是你做了我嫂子,我会很高兴的。”
“这种事,当事人的意愿很重要吧。你怎么知道你表哥会看上我?”
“我以表哥最疼爱的表妹发誓,以我表哥的眼光,一定会喜欢你。”
我无奈地放弃了争辩,端着碗,继续喝粥。
五年了,我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也无法再对他人产生好感。
我心知,对木子言的悸动,早就消失殆尽了。所以,不是因为他。
也许,是从那时起,心就死了吧。
一觉过后,就是下午了。白萱出去接她表哥了。
“咚咚咚”我整理了一下仪容,去开门。
看着站在白萱后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是夏如枫。
这世界,好小。
夏如枫变了。白衬衫代替了运动服,张扬灿烂的笑容,也被温和笑意取代。他静静地注视着我,笑容,多了几分真实。
“晓筠,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表哥,夏如枫。表哥,这是我的室友兼好友,晓筠。”
我默不作声,扯了扯嘴角,尴尬的想要笑笑。
夏如枫好似没看见我的尴尬,笑得很自然:“晓筠,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我微红着脸,紧张极了。
“原来你们认识啊。”白萱眼珠子一转,“那我去做饭啦,就不打扰了,你们慢慢聊。”
我看着夏如枫,一时语塞。
“我刚来,对这里不熟,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看着他噙着笑意的眸子,我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好。”
我们慢慢地向公园走去。
夏如枫长高了,早已不是当年青涩的模样。
“你最近还好吗?”我忍不住先开了口。
“嗯,过的还不错,就是一个人有点孤单,”他笑着点头,“还没有女朋友哦。对了,你在这里生活的怎么样?叔叔阿姨还好吗?”
“也还行吧,爸妈都在老家。”
“哦。对了,冬灵结婚了,和木子言。”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继续道:
“高中毕业后就正式在一起了。这些年,他们吵了又合,感情一直不错,后来大学毕业,就领了证。”
“这样,也好。”我有些怅惘。冬灵不会和自己不爱的人拖一辈子,既然结婚,必定是真心喜欢。我曾最在乎的两个人,都找到了幸福,这样真好。
“你呢?有归宿了吗?”
我摇了摇头,无奈苦笑。
沉默了片刻,又听见夏如枫说
“冬灵最近怀孕了,不打算去看看吗?”
“我……她应该不想见我吧。”心里有些难受。
“说什么呢!大学四年,冬灵说起的最多的就是你了。她早就对当年的事释怀了,也不曾怪过你,这都是她亲口说的。去年她和木子言结婚,说最大的遗憾,就是你没有做伴娘。”
“真的吗?”忽然有些高兴,心里又泛起涩涩的酸意。冬灵,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而我,早已破碎了模样,回不到最初。
“也许,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得到她的原谅吧。”
后来,我们又谈了很多。我才知道,他们大学时就开始创业,大四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如今,越办越好。生活,逐渐走上正轨。
听到他们过的幸福,心结也慢慢变松了。
回到家,白萱已经做好了饭。
饭后,夏如枫就离开了。
我躺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白萱兴冲冲地跑过来,问我和夏如枫的事。
我摇了摇头,拉她坐下,终是告诉了她当年的事。
她听后,沉默了片刻,抬头认真问我:“你确定,你喜欢过木子言?”
我一愣,不知她为何要这么问。白萱又说:
“听你的描述,你并不是很在乎木子言喜不喜欢冬灵,而是在意冬灵对你的隐瞒,你不是伤心木子言和冬灵在一起,而是伤心冬灵放弃了你。所以晓筠,你真的喜欢木子言吗?或者说,你真的有像你以为的那样在乎他吗?”
白萱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震得我一颤。
好像,真的是这样。
那段时间,我沉浸在失去冬灵的痛苦里,对木子言,却无太多惋惜。
也许,只是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伤心,但后来,我好像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原来,也没有多在乎。
原来,我也没有真真切切的爱过。
见我像是明白了什么,白萱说了句:
“既然如此,那你和冬灵之间的矛盾,就不是因为男人,而是因为在乎,和一厢情愿。因为在乎,所以不忍伤害,因为一厢情愿,所以隐瞒,不坦诚,自以为是为对方好。冬灵选择不说,是怕你伤心,怕失去你这个朋友。所以,如果你们真的断了,就太可惜了。”
是啊,可惜。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怀念与冬灵相处的那段岁月。
羞愧,非常羞愧。为我的狭隘,为我的鲁莽。
真的好想见见冬灵。
真的,好想。
夏如枫又约我出去玩,我想了想,答应了他。
趁着年轻,我也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出门前,我被白萱拖进了们,被她好好“折腾”了一番,直到她满意后,才被推了出去。
“加油!”白萱用力握了握拳头,笑得灿烂。
心突然明媚。
路上,我忍不住告诉了夏如枫我的想法。
“你能想开真好,”他笑笑“那样的话,我是不是有机会追求你了?”
我一愣,随机笑道:“好啊。”
他也愣住了,脸微微红。轻咳一声,说到:
“对了,阿姨不是开花茶店嘛,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受欢迎的花茶店,要不要去试试?”
花茶店吗?确实有些想念。
我点了点头,同意了。
看着这家装潢熟悉的店,心中涌起万分感慨。我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要尝尝本店的招牌,迷迭香吗?”
好熟悉的声线,恍然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猛地抬起头,见到一个温婉的女子正朝我微笑。笑容,一如从前。
泪水,就这样落了下来。
鼻翼间,满是迷迭花浓郁的芳香……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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