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西藏林芝度过了初中岁月。那时,青葱懵懂,如歌如梦。
进藏时,从贡嘎机场出来,满眼都是光秃秃的山,然后就是头昏脑胀,到了招待所就抱着氧气袋吸氧,几天之后又莫名的流鼻血。翻米拉山,还是正月天,唯有积雪和岩石,套着铁链的车轮就在悬崖边,心惊胆战,不敢多看。还好,到了尼西沟,到了八一镇,虽有呜呜的松风叫人胆寒、公路上的飞沙扬尘扑面,但更有开满山沟的桃花养眼、蓝天白云的天空开颜。适应高原环境后,更有无穷的快乐和欢笑。尼洋河滔滔的流水,沙洲和岸边的灌木林,半山腰上的杜鹃和瀑布,松树下厚厚的松毛,森林里一团又一团的蘑菇,流水沟上的独木桥,优哉游哉的牦牛,酸酸甜甜的野桃子,金黄色的青稞,山顶的积雪,嘹亮的军号,礼堂正中的五角星……这些都成了抹不去的记忆。
父亲转业,我曾经一个人留在那里,准备考中专或者当兵,但父亲来信说当地还是比较好读高中,我毕业考试后又回到了内地。说真的,当时像我这种真正离藏的人大多没有想到要回去,交通的艰难和生活的闭塞限制了我们的思维。在拉萨,一个顺路带我离藏的指导员特意带我逛了很多地方,但非常遗憾的是布达拉宫失火关闭,我们只好在广场观望片刻。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交通已不是问题,思维已不是问题,那里的一草一木便在我心里慢慢生长起来,那山、那水、那花、那人,尤其忘不了山腰上的那朵云,简单、轻灵、孤独、自由飘行。
回去看看,回去看看,这个想法越来越深切,越来越浓烈。去年底,当年的小伙伴们辗转联络到了微信群,相约桃花盛开的时候回去。四月终于成行。
2
四月三日,星期三。早上4点半出发,去坐早晨的飞机。快到林芝时,机舱外连绵起伏的雪山如洁白的哈达飘舞,似在欢迎我的到来。我心激动,难以安坐,起身弯腰,越过临窗的位置,以拍照致意。临窗的客人很是配合,努力后仰给我腾出空间。我的激情似乎也感染了她和周围的人,他们也不停的拍照。约九点半到达米林机场。蓝天白云,阳光明媚,远山的森林和积雪,眼前的灌木和河流,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心情舒畅,基本上没有什么高原反应。

八一镇会是什么样子呢?虽然我早已听说过,也想象过她的样子,柏油路代替原来的砂石路,楼房代替原来的平房,城市大了,干净了;但走拢一看还是有些不同,比想象的好,整洁、宽大、繁华、五颜六色、车水马龙、闹静相宜,充满着现代气息。但主要街道的规制还是基本未变,八一中学还在原来那儿,八一小学也还在原来那儿。我们就住在林芝八一中学大门斜对面的宾馆里,到街道一走,感觉无比亲切,就像一直住在这儿前些天出了趟差回来一样。

林芝市八一中学是我的母校,看到校门和校牌一下就激动了,吆喝已到的小伙伴们前往参观。原来的石砌平房脱胎成气派的现代楼房,旧貌换新颜。广场宽大,教学楼靓丽。原来在最后边跑早操、踢足球的泥地大操场不在了,似乎已划出了校园,代之而起的是在我们曾经打排球的空地上建起了塑胶操场。我们寝室那儿建起了漂亮的实验楼。该有的都有,除了海拔高一点外,与内地一流学校毫无二致,叫人顿生自豪。恰巧,遇到两名住在校园里的老师的小学生孩子在角落玩耍,一搭讪就熟了。他们热情地陪伴我们参观,介绍所知的一切。他们纯朴、真诚的天性让我短暂而又快乐的穿越到了童年。

下午我专门到尼洋河寻梦,那里有我深深的记忆。河边的灌木林里我和同学捡过牛粪烤火,在岸边回水沱厚厚的冰面上滑过冰。流水不结冰,尼洋河滔滔奔流的河水见证过我们这巨大的冒险,现在想起来后脊梁都要发麻。牦牛在上面走过,我们觉得安全,也划了安全线。我们找了铁丝套在鞋子上,你追我赶。如今,当年的荒滩已建成城市,岸边灌木林已消失,成片的鹅卵石暴露在阳光下。但河水还是那么清澈碧绿,河道还是那么蜿蜒曲折。我已找不到捡牛粪烤火的地方了,但滑冰的回水沱还在,只是没有灌木林已不像当年的模样。我独自徜徉、拍照,不舍离开。

晚上,各路人马到齐,小伙伴们聚餐,三十五年再相会,儿童相见不相识。岁月改变了我们的容颜,但没有改变我们纯真的心,兴奋、激动,如战友重逢,大家不顾才到高原应该忌酒的禁忌,仍频繁举杯相庆。
3
第二天,在游览了巴松错之后,下午就是我们这次西藏之行的重头戏,回尼西沟原部队及家属院寻旧。在更章互通下高速,沿318国道向林芝方向行驶约20公里,向左一个90度转弯就进入了我们曾经无比熟悉的支公路。车内一下骚动起来,或起立呼喊,或大声品评,激动无以名状。
再右拐、左拐,缓坡向上,很快就到了我们朝思暮想的“家属院”。光阴荏苒,沧海桑田,此地驻军已换了一个又一个,家属院已废弃。不仅废弃,连房屋的影子都没有了,唯杂草与松树相伴。但这并没影响到我们寻旧的心情,大家蜂拥而入,指指点点,寻寻觅觅。踪迹难寻也要寻,几棵大柳树还在,屋后那条小水沟还在,那棵大松树还在,那棵桃花树还在,位置还能较为准确地找到。大家按当年珍贵的照片姿式再次摆拍,在可能是自己家位置的地方留影,在原来发呆的地方发呆……尼西沟已然成为了我们心中的圣地。

部队派士兵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带我们在能转的地方转转。高山、森林、山涧,营房、公路、操场,观看着、回忆着、对比着,一刻不得闲。幸运的是,当年部队的首脑机关——“小院”还在,铭记了我们无限快乐的大礼堂还在。小院已改成了接待所,门前的一排柳树更加粗壮,依依迷人。大礼堂已成危房不再使用,但外表依然庄严雄伟,正中间那颗红红的五角星亮瞎了我们的眼睛,她永远都在闪闪发光。我们再次铭刻在心,成为心中的神像,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也不可磨灭。

一转眼,熟悉而飘渺的军号声响起,让我们的心隐隐激荡,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和悠扬。我们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离别总是那么的不舍,在这里,用一句徐志摩的诗也是贴切的:“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4
在林芝逗留几天后,四月七日,小伙伴团解散,大多按计划离藏。我的时间充裕,决定再去拉萨一游。
在拉萨,我的重点是要填补三十五前的遗憾,游览布达拉宫。布达拉宫最初是松赞干布建筑的宫堡,供奉了观世音菩萨,因观世音居住在普陀罗山,佛教徒认为红山可与普陀罗山媲美,就把它比作第二个普陀罗,音译过来就叫布达拉,所以宫堡就叫布达拉宫。吐蕃中期及其之后战乱频仍,古老的布达拉宫毁于战火。现在的布达拉宫是五世达赖重修、后世不断扩建而成,是解放前西藏宗教、政治、文化的最中心。所以,藏族导游在进门前介绍时特别崇敬五世达赖。

早上突然下了约半个小时的大雪,但雪后天晴,天气上好。布达拉宫依山而建,气势雄伟,被蓝天白云衬托,白墙耀眼,红墙生辉,黄墙点缀,更加美丽壮观。导游特别讲了各种墙的制法和意义。白墙用牛奶加白糖、冰糖、蜂蜜拌白灰涂料粉刷,有牛奶墙之称。而粉刷的方式很特别,以泼洒为主,因此也叫“泼甜墙”。 白色代表和平,是布达拉宫的主基调。黄墙就是把白灰涂料换成黄灰涂料。黄色代表繁荣。红墙是草墙,用西藏特有的白玛草晒干、去皮,加入藏红花以去除异味,然后扎成小捆堆砌在檐下外侧,再涂上赭红色颜料。红色代表勇气和权力,因此红墙也只有寺庙和贵族可以使用,是身份的一种象征。黑墙很少,其实黑墙不是墙,它是一种幕,是用上好的牦牛毛编织的窗帘,遇水阻水,遇光透气,冬暖夏凉。

进入布达拉宫核心区,里面既神秘又实在,既玄幻又真切。从白宫到红宫,宏大的、细腻的、历史的、现在的、深奥的、直白的、耀眼的、肃穆的,奇珍异物、黄金珠宝、佛像塑像、灵塔佛塔、经堂大殿、匾额壁画、木雕石刻……琳琅满目、五颜六色、价值连城、价值超城。但除这种表面印象外,我反而说不出更多,因为信息量太大,我已经眼花缭乱。它确实有一种抓住你的力量,让你想去观察每一个角落、了解每一个细节,只是线路固定,时间限制,我又天资浅陋,记不住,也连接不起来,只好这么表象的说几句。


从布达拉宫出来,我到了它后面的公园,湖光山色,波光倒影,古柳依依,飞鸟满池。拱桥连阁楼,广场升歌舞,游人如织,景色迷人。从后面拍布达拉宫,也蔚为壮观。这是一个意外收获,没在我的计划中。但意外总是叫人高兴,我热情地投入其中。公园叫角宗禄康,湖叫措吉吉湖,可以说是布达拉宫的御花园。晚饭后,再去布达拉宫拍夜景,从广场拍,从药王山的观景台拍,从后面的公园拍,每个角度都是那么漂亮,白墙辉映,灯光迷离,美轮美奂。
我的驻地离此不远,此后又去过两次,不为拍照,只为闲逛。从大门进去,穿过公园,从白塔方向出来。接近白塔这边有一排长长的转经筒,很多藏民左手拿着小转经轮,右手推着一个个大转经筒,嘴里念着六字真言,叽里咕噜,不紧不慢安详认真地走着。也有少数游人跟着转。我想,这个转经最关键的应该是脚步放慢,心绪放平。

八廓街,我也去逛了两三次,但没有进入大昭寺,因为以前去过,同时也还想留一个下回。八廓街是大昭寺衍生的建筑,最早是一条围绕大昭寺的转经道,被藏人称为“圣路”。现在同时也是商业路。这条路上转经的人更多,加上旅游休闲的人,可以说是人潮涌动。在这条路上可以看到那些无比虔诚磕长头而来的朝圣者,他们千里不遥,矢志不渝,三步一磕,全身匍匐,五体投地,虔诚至极,令人钦佩和敬仰。当年在八一镇上学的时候,我也经常看到318国道上磕长头的藏人,开始觉得好奇也不胜理解,了解之后才多了一些崇敬。磕长头,为了朝圣的目标,一切都放下了,心中是那样的平和、坚定。现在看了布达拉宫,无论从物质的、精神的还是权力的方面看,都是集中了藏人的精华,是藏区的最中之最,因此,朝圣是最伟大的梦想,也是最现实的希望。

我没有去转动转经筒,但我还是跟随转动着转经轮的藏人后面在转经路上转了好几圈。顺时针转,一定是顺时针转。为什么要顺时针方向转呢?因为他们认为身体的右边是最荣耀的位置,沿顺时针方向转,神山、圣湖、寺庙、佛塔就始终在右边的位置,表示尊敬。
以前,我对他们转山转湖转寺庙转佛塔并不是很理解,但看了法国人弗朗索瓦·何维勒和马修·理查德父子写的《僧侣和哲学家》的部分内容后,理解应该深刻了一些。书中认为藏人是居住在一个一切活动都蕴含着心灵生活的社会中,最一般的行为都会有意义,比如,随手开一扇门,就希望解脱的门就此开给所有的众生。转山、转湖、转寺庙、转佛塔被赋予了更大的意义。比如转山一圈,可洗尽一生罪孽;转山十圈可在五百轮回中免下地狱之苦;转山百圈可在今生成佛升天。因此,他们转的不是山、不是湖、不是庙、不是塔,而是转的信仰。神山、圣湖、寺庙、佛塔都是神圣的地方,转山、转湖、转寺庙、转佛塔就成为一种仪式。仪式增进虔诚。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持,不厌其烦的绕着布达拉和大昭寺转了又转,成就了他们的虔诚和忠贞。
虽然藏人全民信教,但尘世生活也是真实的存在。我觉得藏人把心灵的生活和现实的生活结合得很好。落入凡尘的仓央嘉措比在达赖的高位更有魅力,他说:“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爱情比来生美丽。虔诚的信仰并不束缚自由,放纵不羁,勇敢无畏,追求美好的爱情既是现实的也是心灵的。
拉萨是“圣地”之城,那种神秘和神圣是需要静下心来慢慢体会的,不是走马观花匆匆忙忙的旅游能够真正感受得到。因此,我去了一些地方,但没去更多的地方,留了两个半天闲散流浪,懒懒的晒晒太阳。仓央嘉措说:“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我真希望有机会在拉萨住上一年半载,去每个角落流浪,也去做一个最美的情郎。
5
除了尼西沟、八一和拉萨之外,自然也游览了其它一些地方,去了巴松措、鲁朗小镇、雅鲁藏布大峡谷、纳木错、羊湖,更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去了珠穆朗玛峰。
四月四日上午去巴松措,天气总体不错,多云间晴,但似乎不是游巴松错的好时节,桃花还没有开,更没有杜鹃,只有雪山和绿水安慰眼睛。

四月五日到鲁朗小镇。雪山和森林倒映水中,略可一看。但游人稀少,商铺很多还处于关停状态,显然不是旺季。倒是路过色季拉山口,蓝天白云,雪满山颠,阳光耀眼,颇为可观,使人兴趣盎然。停车拍照,不亦乐乎。风景在路上,此话真的不假。

下午回林芝时参观桃花村。园内桃树高大茂密,桃花繁盛,一坡春色,更有一层一层梯田里金黄色的油菜花衬托,很好地满足了相机的需要。登台眺望,阳光普照,天高云淡,远有雪山巍峨,近有挑花灼灼,中间是隐隐约约的八一镇和尼洋河,春夏秋冬同收眼底。这里与巴松错不同,海拔略低,更主要的是离雅鲁藏布江要近得多,印度洋暖流通过雅鲁藏布江的峡谷河道刚好可以吹到此处,形成了特殊的热带湿润和半湿润气候,所以花期要早一些。甚至我还有点觉得桃花泛白,花期将过,已失粉红的妖艳。虽然游兴盎然,东拍西摄,但出得园来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所幸第二天去雅鲁藏布大峡谷时,路上桃花扑面而来,一株株、一片片,熠熠生辉;还有雪山、森林、江水和滩涂,不断刺激人的眼睛。途中忍不住停车,寻桃花而去。小路有熟悉的味道,牦牛无视我们的僭越。一片繁茂的桃林在老乡的耕地后面,栅栏虚掩。我们小心轻步而入,越坡过坎,选点站位,不去攀折,只为拍照。这儿的桃林不是很大,但小伙伴们都更加兴奋、更加快乐。这才是我们要看的桃花,小径、牦牛、泥土、乱石、灌木、挑花,充满了儿时的野趣

游雅鲁藏布大峡谷,一般来说都是浅尝则止,大拐弯处是常人难以进去的。我们就在景区入口不远处的三个常规观景点拍雅鲁藏布江和峡谷,拍南迦巴瓦峰和倒映,也很是心满意足。碧绿的江水、蜿蜒的河道、秀美的滩涂、淡红的桃林,巍峨的雪山,鬼斧神工,参差错落,互为点缀,彼此照应,组成一幅幅壮观美丽的图画。我找不出更多的词汇来形容,那种视觉的冲击难以言表。

回程路上意犹未尽,见雅鲁藏布江边别有天地,又叫驾驶员停车逗留,走小路、越荆棘,到了不是景点的景点。江水静流,雪山耀眼,栅栏围着草场,河沙混合着卵石和尘土,荒滩人迹罕至,毫无修饰的美丽,更加本初自然的风景,养眼养心。我们不敢高声语,生怕亵渎了她的纯真。静静的拍照吧,所拍照片几乎就是我们独有。全天天气晴好,一点阴都没打,实在是幸运之致。


四月十日,游纳木错,游人不多,湖面结冰未化,白茫茫一望无际。远山很远,天边无垠,那种苍茫与阔大叫人身心舒展。冰魂雪魄,一尘不染,人间仙境,天下无双。这种与预想不一样的景致直叫人拍案叫绝,虽不是游湖的好时节,我却分外喜欢。可惜由于时间不多,只有一个半小时,还因为海拔较高,走动累人,仅在一小块地点游逛,多少有点遗憾。

羊湖去了两次。第一次是四月九日专门去的,天气不好,没有蓝天白云,景与游人都没有多少活力。第二次是在去珠穆朗玛峰的路上,天气很好,路线也有所不同,沿湖路较长,拍照的点也多了几个,绿水、蓝天、白云、雪山,样样齐全,弥补了上前日的遗憾,心情大好。那白云衬托着蓝天,蓝天更蓝;那蓝天衬托着白云,白云更白。在这里,白云最大的特点就是近,是靠近,几乎触手可及;是亲近,几乎并肩而行。一朵云飘逸,一片云祥和,一层云静穆。在绿水之畔,在白云之下,人会物我两忘,心骛八极。真的,我愿是天上一朵云,天高地远任飘行。


过了羊湖就到了卡若拉冰川,上山拍照,我这个60后比80后90后都走得快。我们临时组的这个团有九个人,我是年龄最大的,被他们尊为大哥。我要他们叫大叔,他们说你跑得那么快,只有叫大哥才合适。于是,我就信心满满地充当了一回大哥。冰山壮丽,如凝固的瀑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拍电影《红河谷》时炸开的冰川痕迹呈三角形形状非常显眼,这么多年都未能恢复原貌,有一种缺憾美,我不知道该赞叹还是该遗憾。冰川之美,美在一个冷字。她就是一个冷美人,静静的生出几丝寒意,但你还是要固执地盯着她看,想温暖她的眼,发现她最美的瞬间。拍一张照吧,把这个冷美人揣回家去捂热。

当晚驻日喀则,第二天一早到扎什伦布寺。扎什伦布寺是班禅的驻锡地,其规模虽不如布达拉宫宏伟,但却是一样的神圣。
十点出发,经拉孜县、定日县去珠峰大本营。天气好,一路拍照。但近珠峰时天气不是太好,一半边是蓝天白云,一半边是黑云压顶,观珠峰的第一个观景台就看不到珠峰,没停车就过了。第二个观景台,看喜马拉雅山一半亮、一半暗,珠峰在暗的那一边,仍没露面。快到珠峰大本营绒布寺时,驾驶员提醒,珠峰亮出来了,全车人都兴奋。但走拢一看,峰顶又被云遮住了。珠峰大本营海拔5200米,在山沟的中间、绒布寺旁边,仅几排厚帐篷。据说这是新的大本营,才建不久。老的大本营还要向前几公里,海拔略高。目力所及,寸草不生,乱石、沙砾、高山,然后还有几条绒布寺的经幡。远望,山外有山,最高处就是珠穆朗玛峰,白雪皑皑,云雾飘飘,时而露出峰顶,时而现出山腰,如捉迷藏的大姑娘,偶尔还闪现一下全身。天渐晚,看金顶无望,众人陆续散去。风大,很冷,我去守山的值班室里加了备用的羊绒衫。快八点了,只有我和少数几个人还在坚持等待。真是老天开恩,坚持就有奇迹发生,八点一刻后云雾意外散开,金顶出现了。没有兴奋语,只听快门声。没有人能抵挡住她的魅力,我们千里迢迢,顶着高反,就为看她一眼。这一眼,永生难忘,这一眼,价值千金。

晚上住珠峰大本营,有些人高反还是比较明显,尤其是进藏第二天就开始珠峰之行的一个90后姑娘,几乎连一个易拉罐似的氧气瓶都拿不动,在去珠峰纪念碑的路上壮着胆子交给我代劳后就顿觉一身轻松。我几乎是全车人精神状态最好的一个,还有一个在林芝和拉萨适应了好几天的90后姑娘状态也不错,我们这一车人只有她和我看到了珠峰金顶。有高压锅煮面条吃,但没条件洗脸、洗脚。晚上星星稀少,后来全无,拍星星的希望落空。大帐篷,男女混睡,有大家庭的温馨。天冷人困,一觉天明。

第二天,七点起床,大地很安静。没有风,也就不冷。想去看日出,但云很厚,只能半道而回。八点出发往回走,上午一路阴天,一路无景。中午更阴,远山黑云压顶,气势逼人。但进入其中却出现了奇迹,我们遇到了下雪子和大雪,如偶遇爱情一般叫人兴奋无比。那雪子如白色的豌豆,密密麻麻噼噼啪啪砸向车窗的玻璃,砸向平坦的公路,砸向广袤的大地。大风乱吹,雪子在公路上翻滚,如疯狂的蹦迪,很快茫茫大地上就撒满了珍珠。我以前也见过下雪子,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浓密的雪子。转过一个山坳,雪子又停了,过了一会儿雪子又来了。一段下坡之后,突然又来一场大雪。鹅毛般的大雪如风卷残云,上下翻飞,密不透光,我们的汽车减速、减速,任雪花飞舞,任游人惊叹。对我们来说,神山圣湖是风景,蓝天白云是风景,这雪子雪花更是风景。大自然的神秘莫测和丰富多彩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壮哉,高原!美哉,西藏!
6
四月十五日我回到了拉萨,准备结束行程。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十几天就过去了,我真的觉得太匆匆,完全没有看够,完全没有呆够。西藏的阳光是那么的温暖,西藏的天空是那么的干净,西藏的山水是那么的亲切,西藏的一草一木是那么的依恋。但现实是不得不走,第二天我就坐上了离藏的飞机。这次我有幸坐在了临窗的位置,看到一座座山川相连,一朵朵白云相牵,离别之情确实难掩。我想起了《青藏高原》,那歌声在心间回荡: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回来后,我辗转反侧,拼凑出几句打油诗,就以此作结。
三十五年再相聚,
千里寻梦赴圣地。
若是空虚找意义,
且到拉萨写日记。
2019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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