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亦足惜

       

旧物亦足惜

手表是多年前买的。鄙人体型粗大，手腕却超细，买镯子、手表，都很不容易。那年和吴女去选的这款表，现在看来，已经过时了很多，表盘上的水钻也掉得稀稀拉拉了。但是这小小的圆形表盘和细细的表链，配我这细胳膊却是恰到好处。用得时间久了，就经常想着也该换块表了，换个洋气的，结果时常去试表，却总也没有选到一块能比这块旧表更合适的。

    王维诗里说：“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这手表戴得久了似乎也知我不再稀罕它的心意了，某天突然就找不见了。没有了手表，每天上班心慌慌，时不时抬起胳膊看手腕。空空如也的手腕令我心里也空落落。

某天吃饭，看见甜姐手上的表，就跟她聊起了想买手表的事。姐说她那里刚好有一块手表闲置，如我不嫌弃，她可以送我用。姐姐是个精益求精的人，她的表自然不会便宜，我甚觉不妥，姐倒是宽慰我，反正那块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我用，算是物尽其用了，我也不必花钱费力再去买新表。

姐姐的表到手了，掂了掂，这分量，是块好表。心里感念姐姐的舍得。那表是香槟金色，细细的表带正合我的手腕，长方形的表盘也满足了我换个表盘形状的需求。于是就用上了。有了姐姐的表，抬起手腕就能看见时间，心里一度很踏实。可是用了几天发现，这块表于我的手腕还是大了，于是去裁掉两根链，大小倒是合适了，可是表链扣环却被拆松了，动不动扣子就掉下来。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姐姐的一片好心。于是又到处看手表。

有一天突然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我的手表，一下子很惊喜，就像老友久别重逢那般。赶紧擦擦表上的灰，把手表戴上。那恰到好处的表链，那大小合适的表盘，那熟悉的罗马数字，一切都是最合适的。兜兜转转一大圈，才发现，最好的，还是旧物。

人何尝不是如此。

某天去拜访一位长辈。这位长辈年轻时因为风流，与妻子离婚，女儿也跟了妈妈。那天我们去时，正是晚饭结束的时候，他开了门，家里一股冷冰冰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很大，到处都是灰，一看就是独居已久的男人无人照顾的凄凉。茶几上摆着几个塑料袋，里面无非就是些花生米，凉菜之类。每个房间都开着灯，正对客厅的卧室门大开着，床上被子裹成一团。长辈窝在沙发上和我们聊着天，人看起来格外瘦小。问他吃饭没，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茶几：“喏，就这些。我一个人，随便就对付了。”想想他早年的风流，对妻子女儿的伤害，确实让人恨得牙根痒痒，但看到他如今的惨象，还是不由得鼻子酸酸的。问他，怎么不找个人照顾自己。答：“这么大年龄了，还找啥。想来想去，还是你姨和你妹好啊，可是，你姨是不会再原谅我了。不过呢，也没关系，只要看着她娘俩过得好好的，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人就是这么好笑，拥有着的时候，总想着是不是有更好的。其实，更好的有千千万，适合的、习惯了的，却只此一件。如能知道珍惜，人生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