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被爸爸的咳嗽声惊醒,披着棉袄下地给爸爸倒了碗水,找来两片止咳药,隋向元摆了摆手,说睡觉前已经吃了。阿秀说那您喝点水吧。隋向元盘着腿围着被子坐着,胳臂肘支在膝盖上,蜷着脊背,低垂着脑袋,手里捧着的这碗还有一些余温的水,像是捧着一块刻满了划痕石头,沉甸甸地载满了毕生的艰辛。阿秀把手伸进褥子地下,炕还温乎,不凉。看看爸爸连日来因为咳嗽,睡不好觉憔悴的样子,不觉又心疼,劝爸爸趁着水还没凉,喝了睡吧!
隋向元抬头眼睛在女儿的脸上停了一会儿,端起碗连喝了三口,碗里还剩半碗,回身把碗放在窗台上。阿秀说还是放在桌子上吧,放在窗台上,明早上冻住该拿不下来了。爸爸说,没事,放这凉凉,一会儿我喝完了拿地下去。爸爸,您这段时间又不大说话了,您心里是不是还有啥犯难的事,说不出来呀?很多年之后,阿秀一直想不通这天晚上自己竟然会跟爸爸提出这个问题。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一直担心爸爸会憋不住跟她说出叫她害怕的话来。
阿秀话出口就意识到刚才的话问错了,她想立即回到里屋钻进被窝里。爸爸叫住了女儿,“秀,你不困了吧,跟爸说说话?”
已经一脚迈过里屋门槛的阿秀站住了,迟疑了一下,转回身。
“闺女,来,坐爸跟前,爸爸有些话跟你商量商量,啊!”
“嗯!”阿秀重又回到爸爸身前,脱鞋,盘腿坐在炕上,隋向元把被子扯过了,盖住阿秀的腿。
“秀啊,爸这几天晚上总睡不踏实,总能梦见你妈。”
“嗯,爸,您又想我妈了?她都走三年了,您别老这样惦记着了。看你这自从我妈走了之后,身体都熬成啥样了!小时候我记得你身体多好啊,可是看看现在,我妈地下有灵,知道您这样,心里该多难过呀!”
“秀,爸爸知道你这些年,对咱们这个家,对爸爸,对你妈,心里有隔膜,尤其是你妈活着的时候,你们娘俩愿意呕气。我知道是你妈不对,尤其是爸也没有好好保护你!”
“爸爸,你说这干啥呀?”阿秀眼圈一红,声音有些抽搐,“没有你和妈,能有我吗?我能长这么大吗?都怪我那时候小,都怨我跟您和妈面前不懂事撒娇任性,其实我如何不知道爸妈是在关心我、爱我呢?可是,我明白时,一切都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说到这,鼻翼抽泣,掉下了眼泪。
“闺女,都不能怪你,你听爸说,”隋向元打断女儿的话,“秀,你爸着些年总觉得这辈子,经历过很多事,年轻的时候,跟你妈结婚,亲戚里道地都跟着羡慕。因为你妈妈那时漂亮,机灵,还能干,像你姥姥,会说话,待人热情。不像我,就知道干活。”
“爸爸,我妈嫁您挺相应的,其实我觉得你比我妈会说话,大伙更得意您。”
“你妈是个好人,你不知道,你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包括你出去念书,都是你妈支持的。就希望你将来有个好出路。”
“我太辜负我妈了!”阿秀又掉眼睛。
“秀,你没有辜负你妈。你在学校出事以后,你妈回来就后悔了,虽然你妈没有说,但是她一直为你出走的事自责。”
“唉,怨都怨你爸,没注意。要是你妈妈活着,到现在有些事就不用向卧我这么犯愁了!”
“爸爸,往后你也别太埋怨自己,我这不是长大了吗,家里的活我能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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