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就是一串冰糖葫芦,我希望自己可以是又酸又甜还有核儿的那一颗。
老方今天起的很早,公鸡刚打鸣,月亮半隐,老方就醒了。
老方提了小火炉添上柴火,把茶饼掰碎扔进被碳火熏烤的黝黑的铁壶,进了里屋,翻箱倒柜,捣腾出老旧的中山装,把领口熨熨平,穿着刚擦的皮鞋,把熬好的浓茶装进保温壶,就出了门。
掉了漆的电动三轮车在村里的石子路上叮叮咣咣的响,像是平日里卖力的吆喝,道路两旁的大树听见了,打个激灵,抖擞抖擞精神,就下了场短暂的雨,也是叮叮咣咣的,掷地有声。
三轮车开到了县城西头的一条小巷,这里还没被开发,四周都是90年代的砖瓦平房,红漆砖瓦一片一片搭建出了一个手艺人的小世界。
李奶奶会剪窗花,小佬四会刻印章,老吕家的二爷爷是个妙手丹青的木匠,杨屠夫会骟羊,骟驴。
这小巷里人人都有手绝活,老方也不例外。
老方做的冰糖葫芦可是小城里的孩子,从小吃到大的美味。
拉开卷帘门,从三轮车上取下昨个刚摘的山楂,提溜着保温壶,老方开始了久违的工作。
灶台点上小火,打两桶水,把家伙仕从里到外刷洗一遍,再给大锅倒入早上熬的浓茶,灶台前摆上香炉,恭恭敬敬的上三炷香磕三个头,这是老方家的讲究,开锅前先给灶王爷、祖师爷、各种爷,来口喝的提提神,以免待会儿撂挑子,把活没整好,丢了手艺人的脸。
香一烧完,撤了香炉,把大锅里的茶水倒回保温壶,倒回多少自己喝多少,撒地上的全当孝敬了土地公。
这繁杂的传统,自打老方承接手艺的时候开始到现在已经进行了四十多年,老方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老方的爷爷神神叨叨地告诉他:
咱老方家的冰糖葫芦做得好,全靠灶王爷赏脸,茶水喝不饱,这糖葫芦的魂就丢了。
老方当然也不信那一套,只是积年累月的忙活,习惯了。
小火上油,大块的冰糖扔经进锅里,慢慢熬煮,顺手把山楂穿串,老方家的山楂也有意思,从来不去核儿,也不会有坏掉的,吃起来还比去了核儿的香,这是老方家的绝活。
有人向老方打听秘方,老方总说:
这山楂就和人一样,人不能没有心,山楂不能没有核儿,没有核儿的山楂是死的不是活的。
当然,也没有人信他这一套。
等到糖块变成糖汁,糖汁熬成糖浆,一勺一勺往山楂上这么一浇,山楂打上几个滚,一个有心的糖葫芦就完成了。
老方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好几百字净做了糖葫芦了,真有意思,汗。
老方囫囵的把灶台收拾一番,打包了糖葫芦,看了眼手表,拉上卷帘门,骑上电动车,悠哉悠哉,喜滋滋的哼着小调,赶去儿子家。
老方的孙子考上了大学,今天就得走,孙子小时候爱吃糖葫芦,老方一大早开始忙活就为了给孙子添添喜,让孙子高兴高兴。
老方的儿子没有继承他的手艺,搞了房地产挣了大钱,老方的孙子今年考上了大学,爱吃糖葫芦,却也不可能继承老方的手艺。
卷帘门的钥匙就这样,还在老方的手里,或许也会去到老方的棺材里。
只是可能后来的孩子们再也吃不到一种,又酸又甜,又有核儿的,还活着的糖葫芦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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