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泡温泉了。先不说长期困扰着我的湿疹,近两个月,腰椎间盘脱出又找上门,泡泡温泉,兴许有所缓解。
昆明的温泉比较多,最有名的是安宁温泉。1962年郭沫若先生率团访问东南亚回国经过昆明,称安宁温泉为“天下第一汤”。本来一平常温泉,一旦赋予天下第一的名号,名气大了,很多单位都来占地凿池,特别是近年来,各种星级酒店都围绕温泉做足了文章。
说起安宁温泉,真正最俱文化气息的还是山上的曹溪寺。上世纪40年代初,建筑学家梁思成参观了曹溪寺后认为,寺庙建筑具有宋代的风格。更早在明代,被充军到云南保山的四川状元杨慎,有一段时间就住在昆明曹溪寺,受住持五叶禅师邀请,写了《重修曹溪寺记》。杨慎说,此寺是佛教禅宗六祖慧能的道场,和慧能驻地的曹溪水一脉相承。
一个曹溪寺,文化的份量怎么说都不为过。
安宁温泉距昆明仅三十公里,往滇西方向,有高速公路连接。去的人多了,就不那么清静了。我不喜欢图热闹,舍近求远,选择滇南方向,离昆明五十公里的宜良汤池去泡温泉。
真是懒汉出门。天上乌云密布,天黑的完全象是要来场大雨的样子。果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这是纯正的云南雨季的节奏。在雨中,视线被大雨遮住了,只能看见不远的路。许多车都打着双闪。快到阳宗海服务区的时候,雨渐渐小了。远处看得越来越清晰,山影高耸,山色翠绿,天上的云朵涌上来,雨停了。云南雨季中的平常天气,令人想起上世纪初四川作家艾芜的《南行记》。
“雨下来了,哗哗啦啦下得很大,第二天小些了,却还不断地下着。田野,傣族村落,远处的克钦山,有时隐隐约约地现了出来,有时又全给雨雾遮掩着。”
行车高原,碰到雨天,那感觉令人浮想联翩。
西南联大师生雕塑(蒙自)
过去我对宜良县汤池的感觉,除了有温泉之外,仅限于在古代是条重要的驿道,那是昆明通往两广地区和东南亚国家的驿站之一。直到读过历史学家钱穆的《国史大纲》,其中谈到,《大纲》一书萌芽于滇南蒙自,是时西南联大文学院的青年教师陈梦家先生,有感于国破山河,也许从此国将不国,而我们许多的年轻学生,手里竟然没有一本完整的中国通史,他们不知道我们民族的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因此強烈建议钱穆先生写一本充满正能量的国史。
在陈梦家先生反复诉求下,钱穆从拒绝到犹豫,继而答应。于是便借了宜良县岩泉寺一处房子,用了整整一年时间,写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本完整的《国史大纲》。在宜良,钱穆除了每天写作,每个星期四上午还应昆明各报馆约,写一篇论文分别由各报发表。同时坐滇越铁路的米轨火车上昆明为联大学生上课,星期天一早又回宜良。有时候,钱穆从昆明回宜良,会选择汤池下车,
汤池夜色
“携《陶渊明诗》一册,一路吟诵去温泉。乃一大池,池旁建屋,隔为数室。从池上有石级,亦有矮墙分隔,墙直下池中,可使各室浴者互不相睹。浴后可坐石级上,裸身作日光浴。浓茶一壶,陶诗一册,反复朗诵,尽兴始去。⋯⋯温泉距城约八华里。”
我也喜欢钱穆先生描写的这般状态。去汤池泡温泉,选家有大池的平民浴室,泡上一壶老普洱,混迹在一众浴客中。泡得浑身发红,起来坐在沿石上,打开手机,选自已喜欢的文字,慢慢看过。待身上冷了又入水中,浴客皆四围村民,碰上熟悉的邻村人,各自谈起今年的收成和儿女近况,但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大池有两个搓背的师傅,一位四川广安的,年轻时来温泉,娶了当地人做老婆,脖子上挂条黄灿灿的金链子。象所有闯江湖的四川人,好管闲事。见到谁在大池中搓龌龊,便丢下手上的活计前去招呼,让你读读墙上的规定:不要在池中搓澡。
汤池供销社
我喜欢找另一位搓澡师傅,当地人,不爱说话。照顾他几次生意后,慢慢熟了。他家就在附近村子,走路不到一支烟的距离,他有一个女儿,考上昆明理工大学。我问学的是什么专业,他说不清楚,有时候一个月回来一天,拿点伙食费。我问师傅女儿一个月要花多少钱,师傅说没算过,反正女儿要就给,她不会乱花钱。
昆明到汤池温泉有高速公路,我有时候会选择一家农民开的小旅馆住下。到了晩上,也会象当地人一样,去老街走走,晚间的汤池是最有魅力的。在古代,整个云南山区的运输是以马帮为主,一到晚上,远行的马锅头和押运货物的人畜,一下涌进汤池古镇,人声鼎沸,马嘶驴叫,灯火阑珊处,好个繁华热闹。
岁月悠悠,今天,汤池古镇仍然带着古老的传统,许多建筑仍然雕刻着往昔时光。
我喜欢去汤池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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