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一骨碌从炕上下来,趿拉着鞋就往外走。
母亲正站在屋门后边的洗脸盆架子前,照着镜子洗脸。见我走过来,来了句:“几点了?才起床?!快洗脸吃饭,一会该迟到了!”
“哦,我去茅的尿尿,回来就…”我无精打采地回。
因我是迎着阳光站在门内,扭脸一瞬间被母亲看清了脸。她惊讶地问:“呀!儿子你脸上咋回事?咋多了个白道子?”母亲伸长脖子,她脸上还洗净的香皂水顺着脸颊往下滑。
“昨晚,被老鼠抓了一下。”
“啊?来,用肥皂水洗一下消消毒。”母亲拽着我的袖子,把我按到洗脸盆前,…。
母亲拨拉着筷子,把碗里的玉米糊儿往嘴里送。吃了几口后,看一眼父亲的脸说:“他爸,你看桃子脸上有事没?要不要到西头现海那里打个疫苗?”
父亲口中的咸菜被他嚼的嘎吱嘎吱响,听母亲这么一问他停下来,扭脸看我半天,没吭气。
“不用看,死不了。”我哥啃着红薯大大咧咧地说。
“混蛋,给我闭嘴!”母亲一巴掌猛地扇过去,最后却缓缓地落在哥哥的头上。
最后,父亲还是旷了半天工,我也请了半天假。他骑上家里那辆二八大杠,驮着我到村西头的诊所。诊所的门头上订了一块刷了蓝漆的木板,木板上写着“现海诊所”几个白色大字。进门时,四十多岁的大夫王现海正在给个小孩打针,处置床那边哭声震天。
等了大夫处理完,父亲跟他大概说了下我被老鼠抓伤的情况。大夫用手扶了扶他脸上那副金丝眼镜,蹲下腰,对着我看了半天。最后拉开西边的白色柜子,从里里拿着托盘、镊子等一应物品。用镊子从一个铝制盒子里夹出一颗吸饱碘伏的棉球,在我脸上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被棉球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他扭回头对父亲说:“还好没被抓破,消消毒就可以,不用打疫苗。若再重一点点,就得到县医院打疫苗了,…”
——
回来吃过午饭,我去学校上课。
课间休息时同桌阿俊问我:“你上午去干啥了?咋没来?”我就把昨晚上被老鼠抓,上午去诊所看病的经过给阿俊说了。
不知是阿俊后来跟别人说了,还是别人偷听我俩说话。放学后,大家还没来得及出教室。我们班的捣乱大王赵刚子,第一个背起书包就往外跑。跑到一半,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站在讲台上冲下边的同学们喊:“跟大家说个搞笑的事,咱们班桃子他家成了老鼠窝。听说老鼠都跑到他娘屁股上了!哈哈…”紧接着,教室里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家伙们也跟着起哄,“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猛地站起来,我怒气冲冲地大声嚷:“别笑!”
赵刚子见我被激怒正中他意,说话就更大声了,咧着大嘴在那里笑。村里的孩子们,被人提及母亲一般都是骂人的话。放在平日,他若是欺负一下还可以,但今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骂我母亲,谁还能受得了?
我离开座位飞跑上讲台,朝着赵刚子的腿上就是一脚。这家伙平时在班里骄横惯了,哪肯吃这亏?就跟我扭打在一起。
——
当我耷拉着脑袋回家时,母亲正坐在院子里,洗大铁盆里的衣服。旁边的地上,扔了几件脏衣服。院子中间头顶的那根铁丝上,搭着几件刚洗完还滴滴答答掉水的衣服。
见我灰头土脸地回来,领子还扯破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一下一下搓洗她手里的衣服,嘴里问道:“跟人打架了?”
不知为何,在学校跟人打架,对方的拳头落在我身上时没有哭。此时被母亲一问,我哇地哭了出来。
母亲洗完地上的衣服,站起来,用她那湿漉漉的手指抹了抹我眼角的泪珠,只是说了句:“莫哭,明天带你去你大姨家赶会,到时吃好吃的。”
——
正说着话,父亲回来了。
他放下肩头挎着的工具袋,蹲下身子爬到床下。等了半天,他拖了双黑色皮鞋在手里从床下爬了出来。我这才看明白,原来他是打算擦他的这双皮鞋,估计是准备明天去我大姨家赶会时穿。
坐在院里的马扎上,他手里拿着条破抹布,开始擦他那双黑皮鞋。擦着擦着,突然嘴里发出“嘿!”的一声,站起来把鞋子往地上一摔,把脸别过去了。
不用说,也能看出父亲生气了。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这种情景,只有母亲敢走过去。她捡起那只被父亲扔在地上的皮鞋,问:“咋了?”
“咋?脚跟坏了!”老爸说。
母亲把鞋子拎在手里,仔细一看,可不是嘛,脚跟处有一个洞。从凹凸的形状看,像是被老鼠咬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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