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晚守候女儿的电话成了我和老公每天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了。

女儿读高中起开始住校，从那时起我们每晚的通话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习惯。那时的自己也还算年轻，心里记挂的事也多，女儿每次来电话，要么正和好友一起谈天说地，要么在健身房激昂的音乐中，要么在匆忙赶往回家的路上，要么就是在忙做不完的家务……每次就那么简短几句，单调且千篇一律地重复着。没有太强烈的思念，也谈不上太多的牵挂，毕竟大家在一个城市，随时可以监控到彼此的生活。即使如此每晚的电话却从未间断，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习惯。一晃，这一习惯已坚持了十年之久。

女儿到千里之外的城市读书去了，她的一切已不在我的监控范围之内了，也不是抬脚就能去了，我的生活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关注她的动态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自认为是洒脱之人，每每别人问起我想不想女儿，我都毫不犹豫地说不想。不是我矫情，我真是不想，只要让我知道她是安全的即可。就是不能看到新闻里的负面报道，只要看到有女大学生失踪的新闻，我就会紧张万分，浮想联翩。“江歌事件”一度更是让我紧张兮兮，每次通话都会旁敲侧击告诫她注意安全。

我们的通话时间由原来的十点提前到了九点半左右。我自己暗暗在心里想：九点多钟，还不算太晚，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处理。其实，只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相隔十万八千里，即使有什么事还不是鞭长莫及。不过，我情愿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安慰自己。

老公是个神经大条之人，每次我们娘俩通话，他都在玩他的电脑，也从不过问。如今，他也开始不淡定了。只要到九点半，女儿的电话还没来，他就开始在那儿叨叨：“这鬼孩子，怎么还不来电话？”

电话一响，家里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滑动鼠标的声音静止了，电脑里他最爱的MJ音乐也暂停了。虽然我在客厅通话，他在书房上网，但我明显地感觉有一对耳朵在凝神倾听。为了让他听得更明白些，有时候我也会打开免提，故意提高嗓门。可只要听到女儿说哪哪不舒服，他就会立刻跳出来，大声叫着：“多穿点衣服！叫她多穿点衣服！”

现在，他连最钟爱的电脑也不玩了，只要到九点半左右，他自觉地坐到沙发上，我们俩一个坐沙发这头，一个坐沙发那头，都笃等电话铃响起。有时候我忙不方便接听，他便抓过去和女儿聊上几句：“多穿点衣服，别受凉了！早点睡觉！”就只会说这句话，然后嚷嚷着把电话给我。电话通完，一切又回复了寂静。

同事说，当妈的都是一样的。她的小姑子在美国工作时，她的婆婆也是每晚九点半坐等远在大洋彼岸的女儿的电话，为此，两位老人整整八年从不在外过夜，无论在哪里，都要提前赶回自己家中坐等女儿电话。

一次，她的女儿晚上加班忘记了通话，两位老人坐立不安，老太太中了邪似的，不停地在房内打转儿，嘴里一个劲自言自语：“阿弥陀佛，老天保佑！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接到电话哭得稀里哗啦，吓得闺女再也不敢推迟通话了。

倚窗而立，看窗棂里透出的万家灯火，不知道还有多少父母如我这般在默默守候，守候那电话铃声想起的温暖。愿每个在外的孩子都永远记得电话那头父母的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