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美丽的汀江两岸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修葺一新的汀州古城墙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中医志愿者 觉解 作

2018年8月5日，古城长汀久晴逢雨，雨水消解着酷暑，也调适着小城的风情。

“好雨知时节”。龙岩中医药传承分会的部分知名专家和青年中医临床医生余庆阳、张广政、陈亚平、余裕昌、王云海等，雨中访古、登门寻医，揭开了属于闽西、属于长汀祖传中医药历史荣耀的神秘面纱, 其功大焉。

“要不是你们这么重视，我准备放弃传承了”。今天故事的主人公----长汀叶氏眼喉科第四代传人、退休专家叶水椿，指着一大摞古医藉和影像资料，不止一次说着这句话。话语中流露出几分欣慰、几分无奈。

“长汀叶氏眼喉科，让我大开眼界；四代传承，是闽西中医大家，中医底蕴很厚实”。龙岩中医传承分会会长、我省著名骨伤专家、本次“长汀访古行”发起人余庆阳如是说。

“应该呼吁政府和社会，把长汀叶氏眼喉科列入市、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打造成长汀乃至闽西的一张中医药名片”。龙岩中医院党委书记、主任医师张广政补充道。

“叶氏中医眼喉科是有丰富内涵的。从眼喉科的临床和药物，到自制的丹、散制剂，都有独特的精髓所在。当年我在叶华林老医师身边实习抄方，目睹了叶华林前辈的许多高超医技，比如：失明的患者用一周的中药就能重见天日。同时，他在内科杂病的诊治上也颇有造诣”。长汀中医院退休老院长兰东辉，以亲历者的身份道出了叶氏眼喉科的实情。

当天的“访古探秘”从座谈会开始。叶水椿带来一大摞珍藏的百年手抄古医案、医话、古处方和影像资料等“古董”。他边介绍边展示，让与会者大开眼界、大吃一惊。特别是讲到叶氏第三代传人叶华林，为红军政治部主任和国民党军人的孩子分别治愈眼“剧疾”和白喉病的生动、曲折的故事时，在场的每一位听众无不为之啧啧称奇。

之后，叶水椿邀请众人参观他的寓所。叶是书法行家，又是收藏爱好者，不大的客厅，摆满了他的书法作品和汀江奇石。门口一块一尺见方的小牌子，写着“叶水椿诊所”。

看得出，主人心怀抱负，却也充满某种无奈。

从寓所出来，看见美丽的汀江水漾，遇见保存完好或者重新修建的著名建筑：店头街、古城墙、济川门……一行人不禁感慨：叶氏眼喉科何时也能成为古老汀州府的一张名片？

一、汀州古城的“金字招牌”

“名城出名医”。祖国传统医学的瑰宝——中医药，总是与城市的兴衰成败紧紧相连。长汀作为我国的历史文化名城，除了拥有像星辰一样夺目的文物古迹外，还有丰厚的人文积淀，其中叶氏眼喉科就是一份值得长汀人乃至闽西人好好珍藏和传扬的传统中医遗产。

让我们逆着时光的数轴，去找寻属于叶氏眼喉科的那一个个闪亮的坐标：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长汀叶氏眼喉科的第三代传人福建省名老中医叶华林，凭着祖传秘方和高超医术，为时任福建省卫生厅厅长张荣彩治愈了眼疾。

当时，叶已逾古稀，但却是中医业者的盛年。当全省卫生界最高官员向他求医时，他欣然接受了考验。叶了解患者的病情后，带着精心研磨的秘制膏方和专用医具，赴榕诊治。把脉、辨证论治、施以秘方和独门绝技，患者在短期内奇迹般地康复了。这件事在全省传为佳话。

也许是名医治愈名人的涟漪效应，１９８３年，福建省第一期中医眼科进修班就放在长汀举办。

1932年冬，红军某部政治部主任谢育才和省苏维埃政府干部兰志奎患眼疾＂剧症＂，部队获悉叶华林的医术后，为赶时间，派出轿子请叶华林前往长汀四都红军后方医院救治。很快，两位病人眼睛恢复了健康。叶华林也因此受到红军领导的褒奖。正是叶氏眼喉科的独特影响，时任长汀福音医院院长、解放后任国家卫生部副部长的傅连暲，早在土地革命期间，就专门同叶华林开展中西医学术交流。“福音医院的一些患者，西医难治，傅连暲同志找到我，我以中医疗法把他们治好，因此受到傅连暲同志之器重……”，叶华林在晚年自述中写下了这段话。

抗日战争期间，长汀驻扎飞虎队和国民党空军。一次，国民党空军电台台长的三个儿子接连患白喉病，其中两个儿子死了，另一个儿子也奄奄一息。台长全家心急如焚。他的老父亲找上门来，一跨进门槛就跪倒在地，恳求叶华林前去救治。这一举动感动了叶华林，叶出于人道主义，前往救治，并很快治好了孩子的白喉病。这位国民党军官为感谢叶氏的救命之恩，特地送来一块牌匾，牌匾的上方写着“华林先生大国手”，正中题写“三世良医”，落款为：“国民革命军空军廿六分队电台台长陈应华敬赠”。就为这事，文革期间，叶华林被诬陷为“通敌”、“反动学术权威”、“走资派”，遭到游街批斗。

叶氏眼喉科治病救人的高超技艺有口皆碑、有目共睹。根据叶华林晚年的自述：“五十余年来，余治愈数以万计之病者。不少在别家无法治疗之疑难杂症转我治疗后均有得救。外县、乃至江西、广东等省之病员也不少慕名前来寻医求治；尚有许多人，从报刊、杂志上见到我之医案医话来信问诊求治”。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叶华林的精湛医术，先后受到众多卫生系统领导的推崇，其中就包括县卫生局局长赵茂槐、龙岩地区卫生局局长李中山、省卫生厅厅长左英等。

由此可见，叶华林的影响和贡献，堪称大医。叶氏眼喉科，无愧为长汀乃至闽西的一块“金字招牌”。

二、横跨三世纪、劫后复余生

“河冰结合,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叶氏眼喉科能够独步一方，成为闽西中医药的一朵奇葩，决非偶然。翻开《长汀县志•卫生志(中医篇)1989年版》，记载道：“长汀中医历史悠久，可考名医有••••••叶大章••••••。而医德医术影响尤深的是：••••••医科叶大章（1847-1913年）。叶擅长眼科，治疗重脾胃而善于养阴。著《眼科易知录》、《手集经验方》、《临症医案》等手稿”。

叶大章（又名叶倬云），乃叶氏眼喉科的开拓者，虽然关于他的从医生平故事遗留不多，但作为奠基人，却留下了众多的手稿和著作，足见当年一代名医的抱负和才华。

叶氏眼喉科第二代传人叶凤书，传承父辈医术，在长汀创办“叶洗云亭医号”，专注于眼喉科医术。据叶氏家族的族谱记载：“凤书公，行八，字史丹，号承天，学香岩公，为吾族之隐君子也，少承家学，精歧黄术，笃孝长，性慈仁，喜琴，工书，嗜花木，其平生不因人热。……有诗赞‘避嚣不解陈蕃榻，救世专攻扁鹊书’。公生于光绪辛巳七月廿三日未时，卒民国相卯十六年十一月初二已时，得寿四十六”。因为救治传染病人染疾而终，未竟的事业不得不早早交棒于第三代传人叶华林。

叶华林，生于1909年，卒于1992年，享年83岁。行医凡66年，是叶氏眼喉科最为辉煌的一代。他的一生，经历了战争、新中国成立、“文革”和改革开放，可谓风雨沧桑、历尽坎坷。除了上述在战争年代“一医成名”外，解放后，作为长汀县不多的中医药人才，几乎见证了新中国成立至改革开放前期，长汀中医药发展、尤其是眼喉科发展的所有历史。他医德高尚、精研医术，著书立说、甘当人梯，留下了许许多多成功的医案医话和著作。令人深感痛惜的是，文革期间，因受诬陷，叶氏家族收藏的大量珍贵医藉和医具绝大部份都被查抄一空。据叶水椿透露，当年从他家拉走的各种医科材料和物件足有十板车之多。可谓国难家愁、空前浩劫。

叶华林一生忠于传承，对叶氏眼喉科的发扬光大做出了杰出的贡献；特别是经历文革的劫难后，能够重拾信心、力挽祖传家业于不倒，实为劫后余生之大幸。他在晚年写有一份详尽的生平自述，从中可以窥见一代名医的精彩而又曲折的人生。以下是摘自自述的部分内容：

“治学的精神：以古医籍经典为主，金元之四大家，以及历代各名医之著作、近代如丁甘仁、曹颖甫、陈无咎、张锡纯、恽铁樵、陆渊雷等著作，无不浏览。能冶诸家于一炉，取长补偏，不拘一家学说，认为读书最忌囫囵吞枣，若囫囵吞枣，读若不读，有何益处？尝以告诫后学。1953年及1958年-1960年我先后被调到龙岩专区中医进修班和北京中医学院学习，特别是1958年-1960年，为培养中医师资及研究人员被省卫生厅选调到北京中医学院教学研究班深造，又一次系统复习了中医的内经、伤寒、金匮、本草及本草史、内科、外科、伤科、医古文、中医教学法等多门理论，得到秦伯末、任应秋、余择明诸师之引导，并参加了保定中医药展览会后，在北京市开展中医药学术交流会，进一步提高了我对中医药理论及经典著作的研究水平。

“学术思想：以内经为依据，伤寒论为辨证，四大名家各有所偏，亦要因时因地因人灵活掌握。我生平所遇患者体格较弱，故多宗东垣学说，以脾胃为重，但又甚为注重肝肾，善于养阴，用前者理论非但治疗诸科杂病，即对眼科如病后或体弱视力衰退者和角膜软化、眼睑下垂、眼球突出等症均取得满意效果。后者用滋阴益肝肾之剂加减得法以治内障，亦获较高成绩。愚之治病也，不拘一家成见，主要是结合临床，病情万变，不外八纲、辨证为治病之要诀。不知辨证，则云中望月，雾里看花，模糊影响无一是处，必须辨明病是病、证是证，何者是兼证，何者是并病。近果远因，是虚是实、属热属寒，不必解剖，而已洞见脏腑，直扶隐微矣！

“华林临证之余，辄好作备忘录。瞏年写有医案医话一册，又发表过几十篇医案和论文。惜在十年动乱中，许多原始资料被遗失。目前仅找到三十余篇文章，发表在十六种报刊杂志上。解放前如《世界医报》、《医界春秋》、《丹方汇报》、《华中医学杂志》、《复兴医学杂志》、《国医砥柱》、《华西医学杂志》等。解放后如《福建中医药杂志》、《中医学术研究资料》、《北京中医学院论文选》、《长汀医药》、《汀州医药》、《北京新医药杂志》、《广东新中医杂志》、《浙江中医药杂志》等。在1962年——1964年，我担任县医学科学研究所副所长期间，还创办了《长汀中医药》杂志。傅连暲部长曾为本杂志题写刊名（惜为本所工作人员张某遗失，该刊作过道歉）并组织编写了实用中药学讲义全集。特别是中医眼科，我特具专长，治愈过许多杂难症。在理论和实践上都得到相当高的评价。民国三十五年六月十五日出版的第一卷第三期《华西医药杂志》对我在该刊发表的题为《略述眼喉科两个病症》的文章，该杂志特别撰写了《编辑者言》的全文：‘中医的眼科学发达较迟，除扁鹊传仅有耳目疾医之说外，汉以前颇难寻得专门的记述。一直到现在中医的眼科仍然是落伍者。叶华林先生眼喉科两个病症的论述，除喉结核已有专门学者的普遍研究外，中医用科学方法而述眼病者，尚属寥寥。翼状胬肉系眼科病之一，在中医旧籍中，凡蚂蝗积、胬肉、剑脊翳、鸡冠蚬肉诸名，均足与之对照。叶先生所述者，真切可用。甚愿其继续写下去，完成一部中医的科学的眼科学。’（见该刊）嗣在八三年受省卫生厅之委托举办福建省第一期中医眼科进修班时，又曾编写一部中医眼科讲义，由于时间匆促，某些方面，尚待整理补充。若健康许可，当俟之异日”。

叶氏眼喉科第四代传人叶水椿，生于１９５３年８月。由于受父亲的影响，他早早进入医界。依靠祖辈打下的基业，和自身勤学苦练的治医精神，在传承和创新叶氏眼喉科传统医学上有了新的突破。他师古不泥古，兼收并蓄，运用三代祖传的“珍麝明目八珍丹”、“七宝退翳丹”等，治疗眼有膜翳、白内障、青光眼等病，见解独特、疗效显著。从医几十年来，医治患者无数，学术成果颇丰。早年就被加拿大国际眼科学会吸纳为会员，并有三篇论文被录入该会年会中英文对照论文集。

值得补上一笔的是，笔者本人亲历的一次神奇。之前我的嗓子哑、痛有半年之久，为此，看过三个西医专家，做过喉镜，吃过两个多月的西药，反复不得好；后经叶水椿诊治，只吃三贴中药，竟奇迹般地好了，至今没有出现不适症状。我无须为叶氏眼喉科背书，但精准的诊断和确切的疗效胜过千言万语。

至此，叶氏眼喉科走过了150余年光荣历史，叶氏四代所作的贡献，在长汀县、乃至闽西中医药事业的传承和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三、时代之问：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时间像是一根魔杖，既可以沉淀经典，也可以消弭芳华。叶氏眼喉科作为汀州大地上生长起来的一朵中医药奇葩，在岁月的长河中，经受了浩劫，却没能扛住时间的淘洗。在时代大潮的冲击下，叶氏眼喉科在西医夹缝中喘息、在后继乏人中挣扎，像是波涛中的一叶小舟、寒风中的一株幽兰，随时将有倾覆和凋萎的可能。透过叶水椿寓所门前的一块小小的牌子和叶氏家族后代中，已不再有人从事祖传眼喉科职业的现状，可以看到叶氏眼喉科面临的尴尬与无奈。

拾掇时间沙漏里的粒粒残物，人们不禁要问：是什么导致叶氏眼喉科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是西医的冲击与替代，还是中医药的萎缩和技术的停滞不前？是叶氏家族的自身原因，还是就业压力和工作环境的局限？似乎都是，似乎又都不是。对此，叶水椿曾慨叹道：我的一双儿女已不再从医，家族唯一从事中医的侄儿，在三明工作，是当地三甲中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这位第五代叶氏后人，十几年前，曾跟随叶水椿学过半年的祖传医学，但终因家在三明，无法照顾家庭而暂停。叶水椿说，若是政府能够解决侄儿带薪赴汀进修的问题，则传承有望。叶水椿对此一筹莫展又心急如焚。

面对一支盛开了150多年的闽西中医药之花；面对解救过无数生命痛苦，而且又被时间证明有独特疗效的传统医疗技术，我们期待政府和社会能够更多地关注叶氏眼科的历史和将来，把它列入当地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并加以重视和发掘，以扶这株不可多得的“珍草”于不倒。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我们拭目以待。

二０一八年九月二十日

1

䓍于二0一八年九月十七日

定稿于二0一八年九月二十二日  周末

龙岩中医药传承分会的部分专家、临床医生及中医药志愿者，与长汀中医院领导、医务人员合影。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叶氏第三代传人叶华林（1909～1992)及获奖证书。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1983年福建省首届眼科医生基地班在长汀举办，叶氏眼科传人叶华林担任主讲。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叶氏眼喉科第四代传人、长汀县中医院退休专家叶水椿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龙岩中医传承分会会长、著名余氏骨伤专家余庆阳，听取叶水椿介绍。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经叶水椿中医治愈的儿童舌症患者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叶氏眼喉科历代传承的部分医具、医案医话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 长汀：叶氏眼喉科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