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寒食节，早晨起来后，外面下起了小雨，一夜之间，气温降回了欲暖乍寒的初春，冷冽的雨湮湿了大地，雨花溅着浅水泛起了似圆非圆的涟纹，细雨抚蹂着路边的樱花，稀落的残蕊在枝头上摇曳，和泪污红绡，凭雨湿残妆。
冒雨踏着路牙和路面上那残败的落英，这冷湿的天气倒是多了一分扫墓祭祖的情怀，心中多了几分戚戚然，雨丝般的思绪如流光向远方飘飞。
家乡的寒食节向来以捏寒燕为习俗，据说是为了纪念春秋时代晋国的介子推，因此寒燕又叫子推燕。
每到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蒸寒燕，她们用白面捏成一个个小巧玲珑的各种飞鸟或十二生肖形象，鸟儿主要以燕子为主，人们就叫"寒燕燕"。
清明的前一天称为寒食节，有禁火吃寒食的说法，不过从我记事以来，吃冷饭的习俗早已成了过去，但蒸寒燕倒成了我每年春天的企盼。
记得小时候，每到清明的前一两天，姑姑、母亲、四妈和五婶就会轮流着到各家捏寒燕，那一天母亲把平时舍不得吃的“头烂面”和好后发酵，她们把发酵后揉制的面团切成很小的面剂子，每个面剂子用手捏出动物的形状，再用筷子、梳子和剪刀精细加工后，惟妙惟肖的十二生肖栩栩如生。放在蒸笼蒸熟，用枳机或筷头把红绿色颜料点在蒸熟的面食上，形成了花花绿绿的寒燕。
寒燕冷却后，母亲用白线把一个个寒燕串起来，分给我和三姐。那时家里人口多，用的是五梢的大蒸笼，两笼可蒸八十多个寒燕。母亲把分给我的串成两串，给三姐的串成一串。
她把串好的寒燕给我们挂在墙上，鲜艳的寒燕又成了家中的一道风景。那时寒燕在我心中不是当作寒食节的一种习俗和食物，这些各具情态的动物面食，成了我的伴玩。每天从学校回到家中，我会把这两串凉干的寒燕从墙上取下来数上一遍，再把它们分散组合，或排列队形或归纳分类，寒燕便成了我百无聊赖时的亲密伙伴。
我总以为三姐那串寒燕才是可口的面食，有时放学后饿的慌，我会偷偷地从三姐那串寒燕中取下一两个吃掉，三姐的那串寒燕越来越少，越来越空荡，三姐也仅是笑笑而已，从没追究过寒燕丢失的原因。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每年捏制的寒燕失去了往年的企盼，母亲每年寒食节也仿佛失去了捏寒燕的兴趣。每到这一天，家里再也没有出现母亲与几个长辈一起捏寒燕的热烈场面。偶尔谈起当年捏寒燕的场面，母亲也只是淡淡地说：那是哄小孩子的玩意。
就是这哄小孩子的玩意，母亲每年在寒食节都会捏寒燕，一捏就是十几年，捏到我们懂事了，捏到自己变老了。这分执着，这分坚持中融入得是母亲对儿女的眷眷关爱。
今天又是寒食节，想到了家乡的寒燕，想到那挂在墙上的那一串串形状各异用白面捏出的动物，想到了曾为我捏寒燕的长辈，这些已经离我而去的长辈。这在阴雨绵绵的寒食节，我的天空同样细雨纷扬。
清明时节，雨纷沓而至，路上行人，意欲归何处？眼望迷茫江湖，断魂天涯路。
注：头烂面是用小麦磨白面时，麦粒要经过四五次粉碎磨制才完成了磨面，每一次粉碎后麦粒得到的面粉称头拦面，头拦面面粉最白，也最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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