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一辈子

“一转身，一辈子。”初见这句话的时候，正读初一，觉得是个美词美句，怕忘了，先抄在书的空白处，回到家又抄在了词本上。我有两个厚厚的美词美句本，上面记录着自己喜欢的词句。

第一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是姥爷的去世。他突发脑血栓，紧急送医院，那时我读高三，马上放寒假。大人们说幸亏抢救及时，脱离了危险，我悬着的心落了地。放假第一天赶去医院看他，跟他讲学习的情况，和半年后的高考与期望。没有说太多，想等他出院以后，再慢慢同他讲。在我转身离开病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他，他还望着门口看着我走。第二天中午，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时没说完的话，这辈子都无法再同他讲了，那种遗憾是刻骨铭心的痛。

再一次理解这句话，是大四那年，喜欢了3年的男生，要回老家工作了，去高中当老师。他把毕业后的去向告诉我，问我想不想也去他的那个城市当老师，我说我不喜欢一眼看到头的工作，不喜欢在小城市生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追随他的脚步，可能是担心两个人没办法走到最后吧。那年匆匆一别，如今二十年，再没见过面，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依然保留着他送我的书，和写给我的信，有关大学的记忆，全是围绕他的。回想最后一次见面，当时我们都没有说再见，只是微笑着说了句我走了，默默转身离去，那是关于他的最后的记忆，也成了后来永久的记忆，无法忘记。

那时的绿皮火车，承载着梦想，带着我远离家乡，投入另一个城市的怀抱。我如愿在大城市，过上了充实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忙忙碌碌，总以为来日方长，总想等自己再好一点儿再回去看看。也许这种等待本身就是逃避，我知道，再回去的时候，有些人再也见不到了，时间带走了亲人、年幼时的玩伴、乡亲……而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相隔几百公里，没能见最后一面，没有送最后一程。这种遗憾的背后，是无力的茫然，找不出恰当的词汇，唯有沉默，面向着家乡的方向凝望，仿佛可以看见，是的，在心里看见了，在想象中弥补了遗憾。只是我知道，与其说心里看见，不如说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吧。生活教会我，一转身一辈子，它意味着此生无缘再相见。

人这一辈子，陪伴走一程的人很多，能一路走到最后的，寥寥无几，在拥有的时候好好珍惜吧，留下美好的记忆，留给分别以后，慢慢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