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个个洒满阳光的日子里,
我被亲眼所见的那些充满好奇和渴望、
热爱读书的人们,
感动着。
一年前,我大病初愈。青姐的书店刚好走了一个店员,青姐喊我去帮她。可让我散散心,看看书,也好开始全新的生活。
我知道青姐是有意帮我走出疾病的阴影。我又喜欢安静和读书,她其实是暗里特意给一个就要当妈妈的女孩儿放了四个月的长假。
书店在这座城市的中心,虽是三线城市,也有些寸土寸金的感觉。
一个二层楼的二楼,不大不小大约有五百平米。一楼也是她的地盘,门脸是展示橱窗,后面是书库和员工办公区、午休区。
书店有专门的选品员和网络推广新媒体中心,这着实让我吃惊,竟做得这么用心!
书店的名字叫斜阳。据青姐说是因为那楼的方向,在夕阳斜照过来时,二层如洒满金光,斑斑驳驳。名字很美,店里也很雅致。
青姐善于经营,即使在网络书店和电子书已经寻常如喝杯牛奶一样的今天,她的书店每年的净利润从未低于二十万,支撑着她小康之家的美美日子。
我在书店呆了近三个月,既紧张又惬意。这三个月里,真真实实地有一些读者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鼓舞着我今后的生活也继续充满好奇、渴望,在这渴望里重新学会热爱。
之所以叫读者,是因并不是每个来书店的人都会买书。
我就给你讲讲我第一个月初来乍到时遇到的几个读者。他们自带阳光,美如画。
第一个读者是一个初中大男孩儿。
下学期马上就有物理课,他想趁暑假读一读有关物理方面的科普书籍。当时,我真是惊讶了一下,好一个知道自己做什么又勤学而拥有好奇心的男孩子!不是吗?
我问:“你是想读哪方面的?是宏观的还是微观的?你是想了解电子秤、水还是宇宙、暗物质?”
他说:“我想了解宇宙。”我把他领到科普的物理区域,推荐了《时间简史》、《大爆炸》、《大设计》还有一些物理事件的书籍,让他自己选择。
这是半个月以来我第一次遇到的不是对着我:“老师让我们买……”的中学生。
第二个读者是一位三十七八岁的母亲。
有些沧桑,一看就是干力气活儿从农村里走出来的淳朴女人。她是和她的孩子一道,一个瘦高的十四、五岁的低音少年。
少年要买高中英汉词典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指给他具体位置,他就自己去看了。
女人又不好意思又十分恳切地走向我(我穿的工作服,气质比其他店员出众一些):“妹子老师,请问一下。心理方面的书在哪里?”我指给她,也观察着她,我是被惊讶住了,没想到她要看心理方面的书。
几分钟后,她放下了翻过的书籍,显得十分踌躇。我走向她:“您想看哪方面的心理书籍?”她红着脸解释:“孩子考上高中了。我觉得和他话越来越少了。我没什么文化,可想跟儿子交流。所以,想找沟通技巧类的书看看。”
“您是怕和孩子没话说吗?”
“哎,对。”
我看见那身后走过来的少年,表情自信而快乐。眼前的妈妈骄傲又心慌。
“我试着复述一下您的需求,您看我说的对不对?您是想和孩子有话说,想亲近他,了解他,对吗?”
“对。”
“那我觉得沟通技巧类的您不用读。家人之间,尤其母子之间不用那样。您家孩子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您可以买高尔基的《三部曲》或一本名人传记之类的或者别的名著。还有一本书也许也可以读读,是一位女作家写给她十八岁儿子的信叫《亲爱的安德烈》。这样您就有话题和他聊了,也许还能互相帮助,共同成长。”
她恍然大悟,笑着感激我,请我一起帮她去找。我看见那少年,就在那母亲身后不远处微笑。
唉,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嘛。
第三个读者,是一个高三补习班的女孩儿。胖胖的,眼睛相当大,说话声特别响,爱笑,很爽朗。有个店员不喜欢她,说她长得太快,像孩子妈。还真像!但我喜欢她。
她说:“我们学校离这很远,我是第一次来,这真不错!”
“我读的是职高,考的是技术学院,要求分数不高。我作文太差,想读一些范文。我的作文水平在初中二年级上下,帮我找个范文书。另外,我还想看名家小说,国内的。我读过《北京人》。”
我给她找了初中的范文读本。想了想:“要不,你读读《茶馆》或《四世同堂》什么的?”
“对对对!我就读《茶馆》,有《狼图腾》吗?我也想看。”
这真是奇女子!我正心里想着,她又说了:“我家在赤峰,就是那个有草原有牛羊的地方。我爸说他小时候家里就住过知青,我们一家都想读这本书。”
原来如此啊,难怪这般豪放。一个既热情,又心存读大学理想,虽然已是复习生却没有一丝慌张的女孩。真不像十几岁。
一定是个蒙古族女孩儿。后来,她又来。熟了后,我一问,果真是蒙古族少女。
第四个读者,曾一度引起我极大好奇。
他从来没在书店消费过,没买过一本书,却在书店读了许多的书。
这是一位男士,看不出年龄,也许有三十岁,肯定不到四十。身材高挑,瘦瘦的,脸黑黑的,像长期在太阳底下暴晒过。他穿了一身深蓝色西装,已经过时,却很干净,从未换过。我曾好奇,他是多套相同衣服吗?
他脚下的皮鞋也已经过时,手上同样提着一个很像这个世纪初父辈们提的那种公文包。
那青年每天在书店做完清扫后准时进来,然后取走一本文学书,走到角落里专门的阅读区,坐在靠墙的长椅上一读就是一天。据青姐的店员说,已经好久了。
他的手极干净,有时还戴着白手套,特别亮眼。好像是为了保护书。
我在远处观察着他,闲着时也浮想联翩。难道是一个做着长长文学梦的大龄青年?这么要读到什么时候?他需要帮助吗?
我很想问问,可见他那沉在自己世界里的模样,始终没有打扰。现在再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也许该问一问。
你瞧,这四位读者。
你像我一样在你的城市遇到过吗?你觉得他们亮吗?
还有一些读者,从六七岁到六七十岁。快快乐乐,都带着笑,闪着光,语言风趣,格外自信。短短的时间里,这些读者填满了我的记忆。也让我看到物欲横流下,静静的书店里依然徜徉着人们最纯粹的渴求。
时光不老,读书依然。
灯光下,那街上的书店,它也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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