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记得那个以竹为马,竹杖芒鞋的时代。虽然它早离我而去。偶而的回忆,却发现有一种情丝一直伴着我,伴着我忽然长大。
时光打马而过的瞬间,总有一种情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该流泪还是该痛苦抑或是面无表情的麻木下去。
依稀在有记忆的时候,我几乎没什么朋友。那时候,我只是一个人坐在街头,茫然的看着人们,看他们的彷徨与徘徊,看他们的来去匆匆,生老病死。直到一天,一个女孩把她的零用钱放到我的脚边,拍了拍我的头,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是在我记忆中最清晰的片断了,虽然被时光冲破得有点斑驳。
之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唯一的玩伴。张扬。同样一个沉默者,也和我一样,一个人可以坐上半天,不说一句话。他扬起了他鸡窝一般的头说,不可能。样子像一个高傲的将军。我想那时自己的样子差不了多少。在阳光下,半截鼻涕闪着光,不停的下滑,上升。头上泛着微黄,像被抛弃的毛孩子一样。我摇着他的个胳膊,说着“我发誓”之类的,企图让他相信我。
当我从衣兜里翻出皱巴巴的钱时,我看到他喉咙猛一缩,像有什么东西咽下去了,之后那条闪着光的虫虫就在他的人中有侧彻底消失。可口水流了我满身。回过神之后,记忆的时光戛然而止,我只记得他相信我了。
现在我仍然怀疑她是不是上天派来的安琪儿,来安慰我毫无生机的心灵,来激荡这无波无浪的脑海。后来我把这想法告诉她,她问我你怎么知道的?在那么小的年纪里,我心里就有严重的尊卑感,虽然这并不正确,算是一种年幼无知,也算是社会病态的一种表现吧!总认为被施舍是很耻辱的事,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让一个女孩子施舍,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想这其中除了大男子主义外,还有别的想法,朦胧如雾一般。到后来才知道,那是什么。
即使这种异样的情愫,在无知年代里,也如列车般一晃而过了。
再后来,我上学了。被一群各色各类的大人们包围,有男的,也有不是的。那时候爸妈都很忙,不像现在这么清闲。有时候,他们会很长时间不接我,我就和张扬一起回家。也有例外的时候,我就会在大街的拐角处等他。他会拍几下我的头,说,你不怕被拐卖了。我抬手扶正帽子,说,怕,不就是等你嘛。
后来,张扬怪笑着,说:“小学时候,你总等我?还是在等你的安琪儿?"那声音令我羞怯,同时还有点窃喜。
我们在一起,靠着路边的电线杆,看人潮涨涨又落落。
我们都爱指手画脚。一次我们在讨论一个比我们老很多的老女人的腰是否有水桶粗的时候,被她听到了。她恶狠的盯着我们,两只爪子就伸过来,那样子很像巫婆。在我大呼阴险的同时,张扬爆发了强大的战斗力,最后我们逃走了。老女人泼妇一样坐在地上哭了。自那以后,看到这个年纪的女人,无论漂亮与否,总要绕道三分,心惊胆战。这就是老女人恐惧症吧!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已经可以认许许多多的文字时,在杂志上读到这句话,长的丑,并不是你的错,但你出来吓人就不对了。我把这句话告诉了张扬,他却一脸茫然,问我怎么了。我突然莫大的失落,终于知道什么叫不是滋味了。也知道了在时光的洪流中,你无法包裹住一切。张扬缠着我讲这句话的故事,就像小时候一样。我怔怔的站着。他转身跑开了,我看着夕阳下他那无比落寞的背影,孤单的吓人。我对他大喊,张扬,以前的我们都不见了,过去的时光都已经随风飞走了。我心里有一点刺痛,很不好受。张扬蜷缩在地上,风吹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黄昏的一马平川上,像一块突兀的石头,满天的风沙,袭来一阵悲凉。
我们和老女人打斗后,就一直不停地跑。像是一场逃难似的,这对于两个孩子来讲。我问他,为什么不牵着跑。他喊道,牵着,抓两个。许多字,被呼之而来的风吹着,模糊了。我又问,要是老女人会魔法怎么办?他说跑啊!于是我就很快很快地跑,跑到家以后,才忽然想起,张扬刚才喊,等等我。我回头一看,空荡的大街,我赶紧向回跑,去找张扬,记忆的时光荡起一片涟漪,往事像阳光一般被打碎了,四分五裂。
一番搜索后,又模糊记起一些内容。
我和张扬的家是错对门。中间是一条平坦的水泥路,很干净的。他家后院有一大片空地,还有几块高高的土山。回到家后,我们连作业都不写,就去玩闹。这不是我们懒,而是老师说过作业可以不写的,但考试必须优秀。我们很不巧,每次都优秀。只是从未忘记那些考试未达优秀者所受的酷刑和那些残忍的刑具。以前被表扬时,脸上笑的很甜,也很单纯。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如此的笑。笑得单纯。笑得坦然。
我和张扬坐在他家墙头上,看许多的野孩子在远处的空地上疯来疯去。张扬说,他们野孩子,所以疯来疯去。张扬的笑容在阳光下有点恍惚,我也会说是啊是啊。有时候,我们不在街头拐角处看人潮的时候,就坐在墙头上,一坐一下午,像国王俯视自己的王国一样切意,很满足,也很快乐。
小孩子总是很满足,因为满足就快乐了。只不过,现在,张扬家的后院大概杂草丛生了吧!夕阳下,不会再有两个毛孩子,呆呆地坐一下午了吧。
那时候,还有手工课。我从书上看到坦克模型,就着手准备与张扬一起作一个,打算在上面弄一层绿色缭乱的迷彩色。张扬还打算,把他珍藏了好几年的小木兵,放在坦克上,张扬说,那个样子一定很威风吧!上课时,张扬迟到了,老师问他做什么了。张扬说,找东西了。老师敲了敲桌子问找什么,张扬头一扬,说,找自行榴弹炮的材料。老师睁着眼一楞一楞的。张扬又说,it called tank in English.张扬并未理会老师,走到我的左边坐了下来。之后,张扬在班主任和手工老师的联合攻击下,活了过来。再次进入教室后,张扬对我神秘一笑,说,手工老师问我那句英语什么意思,我叫他自己查字典,我看着他低下头,笑容渐渐散去了。他脸上的五个手指印,叫我很心酸。
课结束后,我们发疯一样往家的方向跑。张扬一边跑一边骂。许多残破的语言被卷在风中。到家以后,我们马上去空地,那儿有我们全部工具。张扬说,将这个模型弄好后,用来参赛,一定要拿第一名。
再没有去看形形色色的人潮,也不知那人浪又翻死了几个人,这日子,也还是一天一天的过。
比赛前天晚上,坦克的颜色刚上好。张扬拍了拍我的肩头,说,小淅,我们是不是忘了些什么吧!我呆呆的想了许久,当我看到他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立马会意,捂着肚子,说,我头晕,然后两手抱拳,做辞别状。刚转过身,听身后“噗嗵”一声,扭头一看,张扬正躺着抽搐呢!我啐了他一声:你狠。一晚上不知怎么傲过去的。第二天,比赛开始后,要上台演讲。我看着低下黑压压的人头,不知该如何。无意中瞥见远处那个女孩,一刹间,我挥了挥手,她消失在人群中。轰隆隆的掌声瞬即淹没了我很久之后,才知道掌声是因为那次的招手,被人误解了。演讲的时候心不在焉,只大约记得一些。匆促地下台以后,便拉着张扬去寻找那个女孩。可那个女孩就真的像梦一样,消失不见了。我们一直做坐了很久,一种莫名的冲动让我懊恼不已。
老师替我们领了奖状,夸我们做地好。张扬低着头走开了,我也追了过去,老师一个人那么尴尬的站着,那时,我明白什么叫孤独。
我们在大街上坐到很晚,回家的时候,天上下着流星雨,我许下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并告诉了张扬,他说,兄弟,你这个愿望比我这个难!我问为什么。他说他的愿望是,我早日找到自己的安琪儿,我说,这两个难度相同吧!他看着美丽的流星无语。
张扬说,不经意间,就会长大了。
这大概就是我的八、九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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