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都

都都小时候，很聪明，最主要是体现在念书上，碎娃么，念书好就啥都好了，都都就属于那一种，长的也秀气，个子高高的，脸上光光的，眼睛大大的，头发黑黑的，眼里全是灵光。

都都爷是村里队长，都都爹是村里的队长，世代属于村里的二号人物，二号人物都都爹一连生了两个姑娘，到四十几岁的时候，都都才姗姗来迟，都都爹高兴地，一天到晚在村里都都都，后来人们就把都都叫做都都了，没人把都都叫少林，只有学校里的先生才把都都叫少林。

都都念书一向都好，在学校里处在上游，家里有权有钱，在村里也处在上游，一路走来，嚣张跋扈，风生水起，碎娃们见了都心生胆怯，就差没送外号高衙内了。

我那时候也不待见他，虽然还沾着点亲戚，每次回家时远远见了，也要绕路走开。

后来有一天，我再回去，都都成了放牛的了，每天早上牵出去，晚上不知道牵回来，都都傻了，变成半傻子了，都都爹成天打骂，唉声叹气不知道该把都都咋办。

我好像听说过为啥傻的，时间长了，也忘了，平常也很少见，都都每次出来，都有人跟着，不是爹就是妈，很少说话，在我看来，都都还不算傻，就是话少了，反应慢了，你叫一声，半天才看看你，羞涩一笑，哼哼一声。

村里过事的时候，都都早早就去了，不声不响的站在一边等着吃席，去一次吃两遍，两遍都吃的很生猛，好像从来没吃过一样，有些坏小子故意叫他：“都都，快把这几个馍也吃了！”都都还是羞涩一笑，低着头不停地吃，吃完就走到人少的地方，摸出根烟，慢慢的抽，眼里看不出是迷茫，还是空荡……

都都就是这样了，媳妇说不下，每天都蹲在门口的渠边，耷拉着头，像个怕见人的鸡，一见人从这边过来，马上跑到那边去了，实在躲不过，就羞涩的笑着，我见过几次，可以呼来喝去，看起来比以前顺眼的多了。

后来听说都都开始吃草了，跟牛一起，牛在这头吃，都都在那头吃。

说的人笑了一阵子，又说：“你小心着，再说都都，小心晚上蹲在你家门口，我上一次半夜回来，就看见都都蹲在门口，吓我一大跳，我问你干啥哩，都都说没事，出来抽根烟！”

人都笑的厉害了，我想了一想，漆黑的夜里，四下静寂，所有的人都睡完了，一个少年蹲在无边的黑暗里，独自默默地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