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一路拉过去,长街上的天像无底的深沟,阴阳交界的一条沟,隔开了家和戏院。
那个叫南宫婳的女戏子,在和车夫一番讨价还价后,一个人坐在黄包车里回家,和刚才流光溢彩的舞台相比,有点落寞,这长街的夜空,让戏里戏外的人生径谓分明。
到了家门口,她看到木器店里专门摆样的那张床,看到伙计们拉开绣花床单,整顿两只并排的枕头,仿佛才知道原来摆样床也有铺床叠被的时候,南宫婳竟然很有点想掉泪的感觉。
描写这张床,依稀是暗示主人公的婚姻,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只是摆设而已,甚至连木器店的那张摆样床都不如。也只有当夜深人静时,才知道戏外人生的另一面。
戏里,在那个流光溢彩的舞台上,她是受人瞩目的青衣女主,是舞台的中心,是华丽的袍。
戏外,她是个普通,甚至是平庸的妻母,没有故事,没有陪衬,朴素而没有丝毫色彩和活力,就那样平庸着。
对于南宫婳这样的女子来说,她的世界,一个是戏里精彩华丽的虚构世界;另一个,是她卸了妆后真实、平庸和苍白的现实世界。
张爱玲的审美永远是这样。谨严的灰色长衫,翻出来的必定得是大红的、艳到致的里子;华美的袍,也必是爬满了虱子。
虽然她已经是舞台中心那个最美的青衣,可偏只能坐了黄包车回去,还得是讨价还价的黄包车。家里,是丈夫、儿女、平凡的婚姻生活。
看来,她在台下是没有戏给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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