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祭

似乎所有跟结束散场之类的词汇沾边的事件都会被抹上悲伤的色彩。就像一部电视剧，结剧圆满皆大欢喜，然而当屏幕上“剧终”俩字赫然映入眼帘时，内心便兀自有一种名为失落的野草悄然破土。

六月，淅沥而下的几场小雨不痛不痒，路面或大或小的积水沾湿裤脚。学校里随处可见的丁香开得忘我，香气浓郁足以醉人。窗外的树木枝叶繁盛绿意盈怀，即将离开才得知它们名为馒头柳。刺眼的夏日阳光充溢天地，乐此不疲地释放热情。这些美好的东西也在为最后的日子渲染氛围。

一切来得自然而然却又猝不及防，仿佛上一秒兴奋的脚步刚踏入新土，下一秒颤抖的双手就捧起毕业证书。几年时间宛如色彩缤纷的 肥皂气泡一个一个陆续破碎，须臾之间成就最真切的隐喻。我们似乎已经习惯等待。等待藏身拐角的幸福在我们路过的那一刻和我们迎面相遇，笑着说:嗨，你好!等待宿命给我们安排的曲折情节，看它们怎样让我们始料未及或是潸然泪下。等待不期而遇的爱情。等待肝胆相照的兄弟。等待轮廓模糊的未来。等待不知远近的梦想。

毕业那月，把握天赐良机跟心仪已久的女孩在众人起哄的喧闹声中完成合影。难以忘记做这一决定前悸动不已的心。很高兴没在朋友善意的打击下裹足不前，他们说到时人跟你说我不认识你你该怎么办?这是他们的经验之谈，他曾在平安夜莽撞地塞给他的"大眼睛"包装精美的苹果，得到的回应正是"我不认识你"。又是如何在合影后的中午兴奋得让舍友跟自己一起不得入睡。又是怎样在当天下午心绪陡转感觉一阵胜过一阵的怅然飓风似的在心海肆虐。不管未来有怎样辛酸或快乐的际遇，这都将成为青春纪念册中永久珍藏的一页，算是年少青涩的标签吧?年少!年少?年少的我们都做了些什么?大把大把的时光埋没在不分昼夜的苦读之中，被盖上奋斗的冠冕，我们逐渐变得义无返顾且心甘情愿。身处滔滔洪流，我们别无选择。一舍友时常把他曾经谈恋爱曾经被班主任撵回家曾经在高考前崴脚住院等一系列不循规蹈矩的事件作为夸耀的资本引以为傲。我没有反驳的勇气，因为至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快乐最明确的注解。

离开的前一天下午，老王难得通情达理一次，让我们随自己的心情想干嘛干嘛。于是在空荡的操场上空便回响了几声含义复杂的嘶吼。几个女生条件反射地回头，继而面无表情地转回。那几声嘶吼不出自我，是我一爱嚎几嗓子滥俗歌曲的舍友所为。当时的夕阳把树木的影子拉得老长覆盖了大半的红色塑胶跑道以及假人工草坪。接着，最后一场篮球赛在这完美落日的照耀下沉闷进行。晚上，在众人你吵我嚷的烦闷中看了两个老掉牙的电影的开头然后收拾东西回公寓过最后一夜。那晚除一舍友蹿到其他宿舍打扑克到深夜外，其他人都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庆祝活动。离开那天上午，花光了饭卡里的最后一分钱。那猪不下咽狗不理的饭菜再也不能折磨我们的肠胃了，猪狗不如的饮食生活就此宣告结束。然后，全体高三学生开始拍毕业照。教学楼前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学弟学妹们也抽空来凑热闹。他们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看待这眼前的场景的?不经意间听到一学妹抱怨:高三的帅哥都走呀!真够率真的!追求时尚的女生终于挣脱校服的束缚精心打扮衣着靓丽。不忘臭美的男生也改掉清一色的短发而换成花样繁多的流行发式。一声接一声的"茄子"算是离开前吐露心声的呐喊，其间可曾有几许彷徨?等待拍照的间隙，我们面朝教学楼呆座花坛边，心事重重地看窗口没被扎紧的蓝色帘布被风鼓动得上下抽筋。随后，毕业典礼在接近正午的毒辣阳光的暴晒下如期举行。扩音器里放出的嘈杂声响在凝滞不动的空气里艰难前行。十一点四刻，背起行囊，目光跟绿树红墙一一道别，转身离开。

我们将奔赴怎样的未来?

2010.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