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从佘山回来后，才三点多。她不想回去，就在附近转转。她坐在一个凉亭看手机。那边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在和一个老太太对话，她也没听清她们说什么，好像是接孩子什么的。一会儿老太太走啦，凉亭里就剩下她们俩人。她看到女人长得挺洋气的，看起来也比较年轻，就在心里产生自卑感。她拿出手机自拍，拍出的照片，让她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老相。眼角的细纹，明显的眼袋。她不停地拍，不停地删。没一张满意的，她把手机放进提包里。看看女人，女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话。
“刚才好像听说你接孩子。”
“是的，接外孙子，两个，在这附近的辅导班学习。”
一阵微风刮过，送来一阵不知名的花香，她陶醉地闭了一下眼睛。
“上海挺凉快的，晚上睡觉还得盖被子。”
“这边凉快，我们那边夜晚要开空调的。这还没到时间呢。一到八月就热得很，沤热，沤热的。”女人说，她似乎不信。
“你们在市中心吧。到这里坐地铁得多长时间啊？”
“也不是市中心，坐地铁快两个小时啦。”
“小孩上辅导班跑这么远啊。”
“是啊，每天九点给他们送来，下午五点才放学。我就在这等。”
“那你完全可以到附近景区转转。我刚从佘山回来，也就是九点多才坐上地铁，这不，三点多就回来了。你也可以的。”
“我哪也不知道，光迷路。要不明天你来这里带我转转好吗？”
“我要回去了，不知道明天是否有时间，如果有，我来这里喊你。”
女人要她的电话，她说，“你的电话给我，我存起来。等我给你打电话。”
这时她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就在心里把女人的电话背下来。
“你女儿是大学毕业分配在这里的吧？”
“没有，我女儿初中毕业出来打工，嫁到这里的。”
“呀，那你女儿肯定长得漂亮。”
“是的，长得还好。”女人边说边在手机里找女儿的照片让她看。她看到一个长相端庄大气的女子。
“一脸的富贵相。”她夸奖道。
女人又让她看一个更为年轻的女孩，“这是我小女儿。”她一脸幸福的样子。
“哦，姐妹俩长得不太像。妹妹秀气些。”她本想说“小家碧玉”，忽觉不妥，便换了说法。
“哦，俩孩子一个仿他爸，一个仿我。”女人说。
从女人的话里，她知道了她女儿嫁个很不错的婆家，在市区有一套三层楼的别墅。她女儿也争气，给这家独子生了三个男孩。第一胎男孩，第二胎双胞胎男孩。
“三层楼的别墅，在上海什么概念。就说三百平方吧。市区，一平方按六万吧，三百平方，就是一千八百万。‘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啊！’中国的俗语还真是经验之谈呢！不过还要补充说，嫁得好，还要嫁个有房子、高房价的地方。”她在心里感叹道。
女人听说她这两天要回家，似乎也勾起思乡的情绪。
“我再过十来天也回去啦。”
发现她的眼神中透着询问，女人继续说：“家里有一堆活要干。收豆子，还要栽萝卜、大白菜。”
“哦，你家在农村啊。现在农村挺富裕的。”
“是啊，俺在家里也挺好的。”
“你和闺女在一起，应该也不错。有这么几个可爱的小外孙。”她想起自己的小外孙，每当她和他在一起时，那种幸福感和充实感是她以前从没感受过的。
“他们都大了，这俩小的今年也该上学啦。我在这都几年了，老伴自己在家里。小闺女还在读大学。闺女家是闺女家，自己家还是自己家啊！”
时间差不多了，她们起身向前走去，她想转转附近的商场，看能否给小外孙买件礼物。女人去辅导班和她顺路。一路上她在心里背着女人的手机号，临分手时 女人还在叮嘱，“你若不回去，一定打电话给我啊！”
“好的，好的，我把你的电话背熟啦。”然后她背一遍电话号码，女人高兴地说，“对，对。”
她进了一个品牌折扣店，嵩嵩带她来过一次。孔兰说这里的衣服很好，价钱便宜，她经常在这里买衣服。她转来转去，总觉得不合适，正想走。忽然一个惊喜的声音喊她，“姑，你在这啊！我爸刚才一直给你打电话呢！”
“嵩嵩，你也来啦。我的手机没电啦。”
“姑姑，今晚我大伯和大哥要来。”
“嵩嵩，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她惊喜地问。
“我爸刚才打电话，我听见的。”
“那咱们去买菜吧。你那天带我来的有个超市不就在这旁边吗？”
她和嵩嵩手牵手进了那家卖外国货品的超市。
她选了两袋鸡翅，准备去结账，随口说了句，“这个这么贵啊！”
“姑姑，那咱去‘大商’超市吧。”
她看一眼嵩嵩说，“好。今晚姑姑给你做拿手的可乐鸡翅。”
他俩走出门不远，就碰到迎面走来的林峰和孔兰。
“姐，你和嵩嵩在一起啊！”林峰笑哈哈地说。
“爸，我带姑姑去‘大商’买鸡翅。”
“去那干嘛？我在网上就可以买的啊！”孔兰说。
“我们还是去‘大商’买吧。”她说。
“不用啦，姐，真不用啊！我在手机上买的快得很。我这会儿买，说不定咱到家，人家外卖就送到啦。”
“还是我买，我买。”她执意说。
“让他们去吧。”林峰说。
过十字路口时，她紧紧撰着嵩嵩的手。
忽然她看到林峰、孔兰手挽手过马路。他们的手紧紧握着，时不时地孔兰依偎着林峰。看到他们这样，她会心一笑，觉得内心里得到一丝安慰。
在“大商”，她看到很多可以自由挑选的鲜鸡翅。她挑了十几个，准备去称，总觉得不是太理想，犹豫了一下之后，返回去，终于她还是挑选人家包装好的两袋。看看价格和刚才在那个卖国外商品店的价格差不多。
整个过程嵩嵩都耐心地陪伴着。他像只快乐的小鸟，先行地寻找着需要的食材。“姑姑，这里有姜，你看。还有大蒜。”然后他抬头看看她，又追问了一句，“贵吗？”“不贵，不贵，可以的。”
结完账，正要出去。她忽然发现忘买料酒了。“姑姑，我进去拿。”
不一会，嵩嵩就拿着一瓶料酒出来了。“这孩子怪能干的呢！”她在心里夸了一句。
“姑姑，你看，这个料酒便宜。”嵩嵩笑着说，一副得意的样子。
她拿过料酒一看，“嵩嵩，这不行，你大伯吃饭讲究，你没看他用的盐牌子就和人家的不一样吗？必须买好的。”
“那我再进去换吧，要贵的吗？”
“是的，要贵的。”
看到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货架中，她一阵感动。
“我和俺大伯一起逛街，不让他给我买东西，因为俺大伯负担重，要给俺哥买房子。”她的耳边回响着嵩嵩的话，不觉眼泪涌上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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