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故事‖“原点“那个狼狈样!
“原点”咖啡馆
当一只脚踏进“原点”咖啡厅的那一刻,我突然认怂了!像一只已登战场的斗鸡,开弓没有回弦箭,“对手”或许已在等待,我却突然耷拉下了脑袋想要逃走。
离婚的战役扯拉了近半年。今天,我想我们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但又不知谈什么?怎么谈?我怕丹又和我吵,我怕丹依旧坚持离婚。
天有点温热,我刻意穿上的那件紫红色风衣外套——前年丹陪我买的,袖口紧得我要喘不上气来。在踩上楼梯之前,我费力地解开了袖口的钮扣。这下舒服了好多。
“原点”咖啡馆,位于丹原先公司的楼下,曾经多少次,我舒展开大长腿,坐在二楼窗口18号座位等她。
咖啡馆位置与格局虽是没变,但显然十三年的时间,早已不知装修过多少次,连服务生也是清一色的新面孔了。
一位皮肤透亮高扎马尾的年轻女孩儿走近我:“先生,有预订吗?”
“有,18号。”这句话我已提前演习了千百遍,可说出口时还是感觉喉头有些打结,声带沙哑干涩。我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
“好的,先生,楼上请!”
女孩儿小心翼翼地走在我的前边,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二楼大厅显然比原来豁朗了许多。原先那些单隔出来的小包间,如今都变成了简约大气的黑亚克面儿方桌。每条桌上,都铺着白底手绣着黄色小雏菊桌旗,旗角荡着花边流苏,风吹来也静静的。
咖啡馆的音乐有点美国乡村怀旧感,许久没听歌了,也不知那沙哑的男嗓音唱了些什么。
双眼不由自主地落在了18号桌,因为位置太过熟悉,无论有没有意识,就像父母总能一眼认出几千名穿一款校服学生中自己的孩子,18号桌对我也是同样的。
幸好,丹还没到。
又一次预订了18号桌——丹熟悉的地方。我只是想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她做过什么,永远有个人在“原点”等着她。对,原点!
如果她能明白,或许我们今天的话题就能轻松些。因为我们吵得实在太久了,久的似乎从来都没好过。
今天,我决然不想再吵也不想再争论孰对孰错,也不想给她钳上道德的夹锁,只想能深深地拥抱她,就像第一次抱她那样,无论周围人怎么看我们。
我还要对她说:“以前的都过去了!让我们一家三口,从今往后,在一起好好过!好好爱!”
我甚至还想订一束百合给她,她喜欢百合。但来时太匆忙,还没来得及。没关系,明天会订一束直接送到她们公司,就算是庆祝我们破镜重圆吧!
这样一束花,或许还能意外地伤害到某人呢!
相遇,成婚
我与丹的相识,是在公司高层的一次联谊酒会上。丹大我两岁,她是对方公司财务主管——我们要着力讨好的一个人。
那天,她穿一条红色真丝连衣裙,腰间松松地系了个蝴蝶结。
我自认当时已阅过美女无数,对丹的印象,就是——那个蝴蝶结怎么那么别扭?这种场合,裙子无论颜色还是质地已经亮得扎眼,蝴蝶结却打垮了女神该有的气场。如果你想降龄那就另当别论。但你得好好系一下你的蝴蝶结吧?
那一整晚,我虽说像只哈巴狗般地,跟在丹的身后,言不由衷地恭维着她的气质,心中却一直纠结着蝴蝶结的事儿。
丹虽说年龄比我大,但显然是个纯情的女子。
联系多了,偶尔在谈完正事的电话中,我随口加一句:“看你最近瘦了,要好好吃饭!”她当即语顿,电话那头半晌才“嗯”出一声来。
不知怎么爱上的,也忘记了如何在一起的。但我心里明白:我这个白手起家的村长儿子,对家世显赫的丹来说,真心高攀。
高攀就高攀吧!我的背景不能代表我不够优秀,我的家世不能说明我不够努力。想想年仅二十八岁,就能坐到了集团副总之职,我的能力足以使自己精神上与丹平视。
物质上呢,还真得仰仗她了。
结婚时,丹家为我们在北京市区买了一套婚房,装修家具一应由她家筹备,丹在家是独生女,我很有种被娶的感觉。
没办法。那几年我的工资结余下来的,一部分寄给父母,另一部分供弟弟上完大学再读研,仅仅拿出了八万块钱给丹做彩礼。
这些,丹都没嫌弃。当我偶尔心存愧疚时,丹只说:“没事,我嫁了对的人,这些都抵消了!”
她是集团财务总监,但这笔账,她着实没计算清楚。
狭路相逢
丹来了,我已听到了她熟悉的脚步声。
我忙站起来整理整理衣服,走到对面为她调整好座位——其实已经摆得很好了。手心有点湿腻,天还是太热!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我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直跳。无意识地,我伸手到口袋里拿烟,没摸到,只摸到硬硬的东西。取出来一看,竟是几张叠好的白纸。展开来,才想起是我临出门前装进口袋的《离婚协议书》。
今天,我必须让丹亲手撕掉它,我决不会签字的!
来了!我已看到了丹的裙角。
不对,丹的身旁怎么还有一个身影?
看到他扶着我的丹上来,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此时,咖啡厅中充斥着奇怪又恶心的味道,令人作呕。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没想到吧?我的“绿帽子”,和我的“爱人”,一齐来向我宣战。就这一刹那,输赢已成定局!
我站起身来。
打一架?没想过,不值!
走人?是的,我又一次想要逃走。
来人却向我招手:“老李,你来得早啊?”
心里对他祖宗八辈全问候了个遍。多年的职场拼杀,已经让我的脸变得诡异而不可控。明明不舒服,脸皮却可能笑意盈盈。演戏呗,你要看哪张脸就能自动切换到哪张。
此刻,我终究还是笑了,伸手给他:“老张,好久不见!”
我不想看丹,但余光扫视到她满脸的惊异加尴尬,有丝复仇的快感。于是,我真心地笑了:“你们请坐,喝点什么?”
看热闹的:对面坐着的,可是我法律上的妻子,和我已久闻大名的她的地下情人!她的情人我很熟悉,正是她的顶头上司。
不容易啊!你们终于熬到一起了!
我能选择忘记这一段吗?我能选择断篇吗?谈什么谈?谈狗屁!人家已经将她野男人公布于众,我他娘的还想再唤回她的感情?还想送百合花?我他妈傻到家了!
……(此处省略两千字最直男从小到大所听过的所有山东话问候张家祖祖辈辈骂文)
丹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背着台词:“我是过错方。北京现住的房子、奔驰商务车、银行存款都给你,不过,儿子归我。毕竟,儿子是我生的,我是他亲妈,也一定会给他最好的教育!而你也会结婚,别人不可能再对他如亲生。”
“儿子不能给你!我只剩下他了!”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哽咽?但庆幸语调还能保持着铿锵有力。
“你再婚后还可以生,而我,已经不能再生了!求你,儿子给我!”丹终于不装了。
“此事不容再议!我儿子这辈子只姓李,他是我李某人的血脉,别人休想染指!”
“老李,你别激动!孩子跟我们不用改姓!”“绿帽子”伸手来想拉我,我闪开了。
“别动我,你们手脏!儿子不会给你们的,实在不行,法庭上见!”抛出这句话后,我拾起我的包,大步流星走下楼。
丹追在我身后喊道:“孩子能自己做出选择的!”
但没追几步就停了。
两位老人
下楼到吧台前,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买完单再离开?
不要!
NND!欺负人还不够吗?
软软的两条腿开着车,我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回家?家在哪里?哪儿还有家?
随便找了个公园,我停了下来。
公园里一只老头搀扶着另一只半身不遂的老太太,循着水泥小道,来回折返缓慢行走。
我忍不住了,走上前去,张嘴想问:“老太太都那样了,老头你傻吧?怎么不扔掉她?”理智阻止了我。我只是装做过路,与他们点了点头。
的确,他们的行为惹恼了我!
这一年,我拼命地工作。仅仅半年时间,我为公司顺利签下了四个大单,让公司在业界排名又提升了两位,销量市场份额占比突破12%。
这一年,我中午从未午休过,从早上五点钟起床,一直到凌晨一点,不是在公司上班就是在陪客户。
我像一头打了鸡血的老黄牛,没日没夜地奋斗。不为别的,只想让老婆孩子能永远过着优渥的生活。
我把自己过成了陀螺,家、公司两点一线。不为别的,趁着还年轻,为儿子做一个将来努力的样板。
当然,或许还想通过工作忘却点什么。
我的拼命,我的努力,为我赢得了掌声和鲜花,但还是失去了家。如果连儿子也丢了,我还剩下什么?
不记得上次逛公园是何年何月了,怪不得那俩老人能惹怒我。
他们为什么那么清闲?他们的婚姻为什么那么能坚持?他们为什么要在我跟前秀恩爱?他们的孩子呢?……
老头又搀着老太太向我这边缓缓地走过来。
只听老头突然停下,低声对老太太说:“等一下,你先在原点站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老太太莞尔一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嗯,我不动!”
我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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