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一直是我最深的挂念。它于我不仅仅是祖辈们繁衍生息的地方,更是我温馨隽永的港湾,它承载着我童年扑朔迷离的梦幻。
我有二十年未回故乡了,对故乡的记忆是碎片式的花絮,不完整却依旧丰满。
儿时的故乡是乡间悠悠的牛铃声,那时时间总是很慢,为了一棵不知名的花儿,我会伫足半天,嗅嗅它的味儿,摸摸它的肌肤,直到夕阳映红了山峦,我才被奶奶一声声唤回,身旁“哞哞”叫的老牛摆着尾巴,一晃一晃的,一晃就晃到了太阳落山。
乡村的夜晚宁静又舒畅,大人们开心地谈论着一天的收获,藏匿一天的疲惫,拿出浑厚的嗓子吆喝着鸡归栅栏、牛归圈。大黄狗舒坦地躺在门道,听着主人的声音,竟像听着乐曲般闭目养神,那神情像极了“富家翁”。
天空瓦蓝幽深,星星似乎是金黄色的,将一腔柔情倾泄而下,村庄显得静谧又柔和。窑里点着“草蕊子”(就是用薄荷、大黄、艾叶等晒干后,编的草绳,用来熏蚊虫的)缕缕清香弥满每个角落。
孩子是“夜猫子”,依旧三三两两,从东头窜到西头,从张家窜到王家,不跑得脚底冒汗是不肯睡觉的,夜色像将一件一件黑纱缓缓披在身上,夜由浅而深了,村庄寂静了,只有一两声狗叫,招乎着夜的客人。
孩子们虽不是第一个到家,但绝对是第一个睡着的,当大人们还在灯下纳鞋底时,他们就酣睡如猪了。
清晨的村庄最明亮,像被擦拭过一样,庄稼人最是殷实勤劳,擦着夜的边就起床了,整理农具、喂饱牲口、喝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嚼几口干粮,踏着晨露出发了。
田里的麦草一律伸展腰肢,和着清风,沾着雨露,自由地做深呼吸,像极了练瑜伽的美女。今天的任务是锄草,叔伯们是绝不懈怠的,他们沿着行、顺着距做着整齐地编排,如同诗人写诗,这要停顿、那要延伸、这是短句、那是长句……但分行有理,隔行有据,不紧不慢,有条不紊。
那时的故乡啊是元气淋漓的后生,有使不完的劲儿,抒不完的情。
再回故乡,乡村依旧宁静,只是听不见犬吠相闻、听不到牛铃阵阵,耳朵里贮存的声音怎么对不上了呀?许是童年的耳朵骗了我?
年迈的祖母靠在和她一样苍老的窑门口,半天了才接上我的话说:“如今,青壮年都去外地打工了,村里只剩下老弱病残……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哪还有闲力气喂鸡喂牛啊!”奶奶说着无望地看着远方……
我悄悄地出了门,走在空荡荡的村口,望着那一大片杂草丛生的土地,心里也像长起了野草荒凉又贫瘠!走了半多天,只见了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佝偻着背,手里提着一点儿菜叶,脸上已被岁月风蚀地千沟万壑……
风冷冷地把跌在路旁的塑料袋吹得晕头转向,沟沟坎坎已被垃圾侵占的所剩无几。夜幕降临,村里头死寂一般,奶奶老早就闩好了门,说是有偷盗之人侵入!并给我讲了几件有名有姓的事儿,我沉默了……低矮的窑洞像个丑陋的侏儒,歪着鼻孔、斜着眼睛。
几年前叔伯家早已搬去城里,奶奶割舍不下付出毕生心血的土地,她总说:“农民不种地,还叫农民吗?”固执的她任凭儿女怎么劝说也不离开,孤零零的守着一口老窑。
村子里原本有百十户人家,近几年来举家搬迁的、进城务工的、游走他乡的举不胜举,如今,全村只剩下了几十口人,而且大多是老人。老人们有的不愿离开这儿、有的去了城里不习惯又回来了、有的专门在这儿带孙子、有的儿女怕麻烦就让老人呆在这儿……
望着久别重逢的故乡,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故乡原本是生机勃勃的,如今却像个贫血的少女,没有了光彩,只剩下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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