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

陈姐

陈姐是我家请的保姆，她来的时候，小贝还不满周岁，如今已经小学4年级了。满打满算，快十年了。

从陌生人到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近10年，最亲密的家人也不过如此吧！

我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自大女儿出生，家里就没断过保姆。请过的保姆，来来往往不下10几个。陈姐之前的那个保姆是江西妹子，年纪不大，孩子挺多，家庭负担重。偏偏老家时不时搞点事情出来，一请假就十天半月的，让我不胜其烦。关键是小贝才几个月大，奶奶每天帮忙照顾这一个已经很忙乱了，不可能再让她接送姐姐上下幼儿园。所以，春节过后江西妹再次打电话说一时无法回来后，果断联系中介，重新物色保姆。

中介很积极，接连推荐了好几个。可是，要么年纪太大，要么缺少经验，不然就是面相差强人意，总之不满意。那天刚下班回到家，中介又打电话过来，催我来看。疲惫的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还是抓起外套，冲出家门。

陈姐坐在中介临街的店面内等我，那时天已经暗下来，屋内光线不好。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眼睛很大，肤色很黑，人很本分。我简单跟她聊了几句，问问她之前做过什么，是否有带小孩的经验，之类的，然后跟中介说，签合同吧。

走出来才发现，陈姐个子很矮，一米五不到，我高她足足一个头。虽然个头矮小，但身体结实匀称，做事勤快，做菜好吃。来我家不到一周，我就内心暗自得意，自己真是好有眼光啊！

时间久了，对陈姐的了解越来越多，也越发觉得我们很幸运，遇到这么好的阿姨。

陈姐属于保姆这个群体中素质高的一员。她高中毕业后分配进了当地小城的国营酒厂做工人，跟她老公是酒厂同事，有一个女儿。一家人倒也和和美美，日子安稳平静。可是后来酒厂倒闭，夫妻俩都下岗失业，只好出来自谋生路。先后做过面包坊、小吃店，因为女儿到省城读书，索性一家人都来到此地，陈姐做保姆，老公做保安，女儿毕业后也在服装店打工，算是安定下来了吧。

陈姐在酒厂工作时就是艺术骨干，唱歌好听，据她自己说，工闲的时候经常和工友唱卡拉OK，所以会唱的歌特别多。她大我7岁，每当她一边做事一边唱歌的时候，听着那么熟悉的旋律，仿佛我也回到了少年时代。

俩个女儿听阿姨唱歌唱得多了，自然而然学会了不少。听一个两岁的小妞有模有样地唱“我的中国心”，除了开心还是开心啊！

我有个习惯，第一次见陌生人时，总会认真端详他（她）的脸，看面相。如果那个人给我的第一感觉不太好的话，恐怕就很难继续交往下去了。陈姐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实在淳朴，事实证明，我没看走眼。

我因为工作繁忙，外加有点懒，陈姐来我家后，基本家务都和我绝缘了，我只负责整理归纳。陈姐向奶奶要了个小本子，每次买菜花了多少钱，都认真地记下来。钱花完了，再向我拿。她内心里总是想着节省点，某些时令菜价格高些，她就会唠叨太贵了，舍不得买。害我几次三番地对她义正严辞：买菜的钱还是出得起的，要吃就要吃好点。

其实那个本子我只是最初看了几次，后来再没碰过。但陈姐一直都认真地记录，从不偷懒。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换了几本了。

小女儿小贝是奶奶和陈姐一起带大的，所以小贝跟阿姨的感情很深。自打上小学后，每天接送姐妹俩是陈姐的固定工作。一年年过去，眼看着姐姐身高超过阿姨，现在小贝也比阿姨高了。

小贝好磨蹭，上学经常踩着点走，然后路上大步流星，甚至一路小跑，害得阿姨跟在后面追。陈姐个子矮，当然腿就短。小贝如果走得快，她就得紧赶慢赶，天气冷也会走得一头汗。但放学的路上，就是一片岁月静好的画面。两个人有说有笑，小贝跟阿姨讲学校里的事情，阿姨则说些她看到的时事新闻啥的。难得我某次去接小贝放学，在校门口总会遇到相熟的同学家长，对我羡慕地说，你家阿姨真好呀！

陈姐不单单在生活上照顾女儿们，在学习方面也会帮我尽责。我有时连续出差不在家，她会督促小贝按时弹琴、提醒姐姐早点睡觉。小贝偶尔考试不理想，陈姐就建议她自己补习点奥数什么的，简直比我这个亲妈还认真负责。

俩个女儿比较小的时候会调皮，故意气阿姨，比如吃饭时一直讲话聊天，吃一个小时之久。我回到家阿姨跟我告状，凡是有阿姨投诉的情形，我一律站在阿姨这边，而且很明确地告诉女儿们，阿姨是长辈，不可以顶撞，不可以气她，要听阿姨话。所以女儿们对阿姨也越来越关心，有好吃的都会给阿姨留一份；春节假期10几天没见到，小贝会一直念叨很想阿姨。

陈姐女儿工作几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自由恋爱找了一个内蒙古的小伙子。感情发展得很顺利，陈姐偶尔会透露下，说男方家人要来见面啦，要考虑在省城买房子啦，什么的。那次亲家见面，陈姐很重视，特意去买了新裙子，还让我帮她为对方订了一间民宿。看她欢天喜地的样子，我却有一点点忧愁。如果她女儿很快结婚，就意味着要生小孩，陈姐就会辞职帮女儿带外孙了。哎，不是又要重新找保姆了？头痛！

没想到恋情生变，双方父母见面不到一年，陈姐女儿却要求分手，原来的礼金也如数退还。这下轮到陈姐唉声叹气，可是孩子的事情，终归是要她自己拿主意的。作为妈妈，陈姐能做的，就是无条件的支持和爱。

时间流逝，年纪渐长，无论是陈姐，还是我自己，都感受到时光的无情。陈姐受困于更年期失眠的困扰，而我也时不时发些小疾，跟她牢骚几句。上次在门诊做了个小手术，是陈姐陪我去的，毕竟女人才更懂女人啊。

巧的是，我和陈姐的生日仅相差一天，这几年，能合就合在一起过。有时出差或有事，不能及时赶回，就交待女儿给阿姨买一块小蛋糕，大家开心地过一个朴素简单的生日。

相处十年，我已经习惯了陈姐的存在，因为有她的细心照顾，我可以心无旁骛地安心工作学习。我喜欢吃她做的粗茶淡饭、烙的葱饼、包的粽子；享受她的勤快干净带给我们的整洁环境。她言语不多，不擅表达，可是那一点一滴的行动，汇集起来，感受到的，却是埋在心底的温暖和良善！

PS 上面的照片是2017年带陈姐一起去江浙一带游玩时拍的。那天太阳毒辣，天气酷热，俩妞状态不好，眼睛都睁不开。只有我和陈姐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