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不眠的一夜。
燥热的车厢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气味,车厢里的灯晃得耀眼。我根本睡不着。眼睛微微半睁,打量着这一车厢的人们,在这半夜时分,所有的人都昏昏沉沉疲惫的睡去。
没有买到坐票的农民工,用盛过漆料的塑料桶装着喝了半瓶的牛栏山,一截皱巴巴的羊角辣椒,塑料袋里还有两个冷馒头。此时,他都顾不上这些,斜靠在车厢的一头,抱着臃肿的大行李包沉沉的睡去,稀疏的胡茬耿直的生长在他黝黑粗糙的脸颊上,干涸的喉咙里,传来几声低沉的鼾声。
带孩子的女人,努力的挤压着自己本就不宽敞的座位,让身旁沉沉睡去的孩子能够稍微舒展一下蜷曲到麻木的双腿。女人一双手有些粗糙,她紧紧的握住孩子的脚,不让他踢到旁边座位上打盹儿的学生。
年迈的老爷子步履蹒跚,捧着从布包里拿出一桶泡面,从车厢这头走到那头,倒上热水,再颤颤巍巍的回来。他小心的避让着走道当中因为昏睡横七竖八的脚,生怕惊醒了别人的梦。好容易坐下,他轻轻唤醒身旁的老伴,让她稍微吃一点东西,老奶奶让他先吃,他扶了扶泛黄的眼镜片,别过头去装作没听见。老奶奶吃了一半,将另一半推给老爷子,就又枕在了座椅的靠背上,也不言语,只是闭上眼睛,仿佛再次睡去。老爷子端起剩下的半碗面,慢慢的吃着,几乎没有声音,大概是怕扰了妻子的清梦。老奶奶不经意间转了一下身子,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

火车,在一片黑暗中疾驰呼啸,载着一车的人们奔向远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那里,或许是故乡,或许是他乡,或许是终点,亦或许只是一个平凡的驿站。
我忽然想起几年前我写过的一首散文诗,里面有这样一句:
故乡的车站,是离家最远的地方
而他乡的车站,却是离家最近的地方
而我,一直奔行在路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