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世界

清醒世界

甘泉是我十几年的好朋友，她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永远精神抖擞，斗志昂扬，让人觉得如饮甘泉。

本职工作是服装设计公司HR，副业化妆品代购，朋友圈除了她巨蟹座对生活感悟理性的可怕的金玉良言，就是花样百出的创意不断的代购文案，让人闲时看来不觉得厌烦，反觉得有趣。年芳三十，母胎单身，却也能把日子过的烟火气十足。

她在上海，我在北京。

岁岁年年，虽不能时常见面，却也明白彼此是对方的依靠。关心的方式是朋友圈的留言点赞，还有间歇性的视频电话，还好，我们还能感受的到对方还有与生活搏斗的勇气。

一直到前天晚上匆匆打来视频，我还在回家的地铁上，“哇”的一声大哭，问我怎么都不回她消息，甚至一声安慰也没有。

十多年，那个从高中就能带着三十岁女人理智的脑子生活的人，那个硬是把年少疯癫的我塑造的慢慢沉稳的人，一瞬间在电话那头溃不成军。

只能循序渐进，问了句发生了什么。原来租的房子房东要收回，和室友相处的甚好，于是决定再一起找房子合租，为了能继续住在一起，迁就了室友的许多条件，比如离她上班近，房子的空间布局她更喜欢等。可是就是不巧，她刚付完押一付三的租金，室友临时变卦，不能同住，室友很抱歉，并愿意承担一个月的房租。

她结结巴巴又补充到，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事情突然发生，她也没有办法。

我听到觉得事情如此之小，小到我下定了绞尽脑汁也要融会贯通所学的知识来告诉她人生道理的决心突然遁形。她是那个父亲过世也没有留过一滴眼泪，仍然镇定自若指挥葬礼相关事宜的甘泉啊。

但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大事，这是怎么了。

我们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她心情稍好一些，我进家门，她挂了视屏。我猜想她或许打开电脑去赶周一例会的PPT，或许看一部周星驰的喜剧，或许洗完了澡仍然要贴一张面膜在脸上来缓解今天的泪痕。总之，情绪会平息。

我一边打开电脑的音乐播放器，一边拿出冰箱里的剩菜，准备煮饭。我以为某天可能有工作上的事会压倒了我们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只要发泄便能放下；我以为我们早就学会适度悲伤，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且快速回到我们生活原来的位置。

直到我坐在饭桌旁，听到了筷子碰到碟子还有自己咀嚼的声音，我拿起了手机，看到甘泉发了九张微信对话的截图，内容是：

木木：“甘泉，我下班了。”

甘泉：“收到。”

木木：“甘泉，我下一站就下车，你做了什么吃的。”

木木：“甘泉，菜再电饭煲里热着，我走啦。”

诸如此类，配文是：“那个傍晚下班都会微信跟我说：‘甘泉，我下班了~我倒新村路了。’

让我预估煮饭时间的女孩儿，她走了。”

我一边咽下嘴里的饭，一边看着屋里餐桌旁的床，环视了我下了班以后八平米的全世界，我以为我尽力保持它的整洁，但仔细看还是那么仓促。

温暖让我突然懂得了孤独，纵然我们崇拜理智文明，我们希望自己永远纹丝不乱，但是我们不可能永远一个人对抗整个世界。

我突然泪目，眼前一片模糊，好像眼前有限的八平米变得更小，要把我吞噬。

有人说没有在早高峰挤过地铁的人，没有在出租房里哭过的人没有资格聊人生。我只觉得我们紧攥着理想一副臭脸什么都不怕的样子真的好虚张声势。像一个色彩饱满的气球，但只要一点点摩擦就要一泻千里。

觉得有一点点好笑，想要自嘲。

我走到床边，从床底下的箱子里抽出一瓶酒，给自己助眠，一边给甘泉的朋友圈回复：“快去找新室友分担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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