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

昨天我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照例不记得。梦里是有你的。大概背景是闹腾的什么派对，我不记得是我拽住你要你听我解释还是你拉住我让我留下来聊一聊，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也不知道该和你聊什么，所以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醒的时候分明空气里都是你的味道。这不科学。因为我一周前整理衣柜的时候已经把你的衣服杂物全部扔了出去。扔出去的几个小时后我开始莫名地呕吐，并不伴有其他任何症状地吐到只剩胆汁虚脱躺进医院，吊了三天水，做了一堆检查，未找到病因。

外婆说，放了很久很久的东西就像存在胃里的食物，扔出去就会吐。

这些东西确实放了很久。你的毛衣，外套，围巾，甚至还有一个手环。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衣柜里的，还整齐地封在一个收纳箱里，跟我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些年我越来越健忘，实在不记得了，或许跟我当年我常常断片有关系。

打开箱子的时候，伤药伴着阳光的味道浓郁，真真是你身上，哦不，当年你的味道。

我几乎快要忘记，衣服却还记得。手一顿眼泪就突然掉下来。

味道牵动的神经，跟我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把它们丢进了尼龙袋里，和我那些多年前的衣物一样，让妈妈帮我扔出去。防止我最后忍不住在垃圾堆里再把它们翻出来。

翻出来是没有意义的。都没有人要了。偶尔缅怀一下的话，衣服不是这么用的。

前不久因为抑郁症，我关了一切社交软件，换了手机号，提前离开城市回老家等着过年。

闺密说有些人找过我，你找好几次。我一边拿着陶瓷杯吞药一边握着手机含糊敷衍，说我死了吧。

之前有一周多抑郁爆炸无法控制情绪时候，摔了好多东西，其中有你送的一切，除外范思哲的香水。最严重的那三天，我关在不开灯的漆黑房间里，不吃不喝坐着发呆，很多很多个小时，把绝望翻来覆去地体验了个透彻。

是想过死的。不能好好活了，那就好好死吧。我的专业是医学，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杀了自己。至于遗书，不能只一份，爱我的人那么多，要好好给每个人写一些话，才好吧。

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很久才找到纸笔，铺好的时候我想到第一个人竟然是你。或者我应该去掉“竟然”，没有竟然，我一点也不惊讶。是应该吧，应该是我深爱的你。

我一点也不知道我该给你写点什么。写我有多真多深地爱过你，写你走以后我就成了个病人，还是写一些没有人愿意提起的回忆。说到底我们从没有在一起过哪来什么回忆，无非是长期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给人带来的种种悸动和幻想。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九九，我实在没什么脸皮聊，比其他人无疾而终的爱情好一点的是，从头到尾你对我的无下限宠溺无微不至照顾温柔软语陪伴让我的悲戚独角戏变得生动光彩，你配合演出得很好，好到在戏仓皇落幕以后的许多年我依然无法自拔。

这些年我能记起的，梦中反复出现的，无非是你转身后从不曾回头的背影，消失在各种不同的街道，拐角或是路的尽头。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身后的我会是怎样的心情。我情愿你以为我挂着冷漠决然的神情比你离开得更快，从不曾蹲在昏暗的KTV角落抑制不住地发抖站在高原锥骨的寒风里低着头掉眼泪日日夜夜地失眠靠酒活着，只是潇洒如往常。

我好像真的无法接受，你怎么舍得看我碎得体无完肤。你一定是不知道的。你一定不要是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事

1

有三次吧。你问我喜欢你吗。是不是喜欢你。一定是喜欢你吧。我说不是喜欢，是我爱你。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像真的了，你总是笑笑。我以为岁月悠长，我总有千百种方法再去强调表达，如果早知道再也没有什么以后，回过头我一定用力抱紧你不撒手。

2

我和你说我想跟你读同一所大学是真的。高考前我已经通过了法国和香港知名两所大学的面试，按正常水平高考我的分完全没问题，不想忤逆父母所以我特地少写了几道理科大题。我早就打算跟着你填志愿可后来你却不告诉我你填了哪里。你说你自己走自己的路吧。

3

你喝多的时候偶尔会找我。一般都是前一晚喃喃地回忆说想念要我回到你身边，第二天就迅速消失只剩我问你好些了吗头痛吗要多喝蜂蜜水吃点水果喝些酸奶的诸多消息尴尬地呆在那里，空荡荡的。

4

你知道后来我换过许多男朋友。个子越来越高，身材越来越棒，样貌越来越正，性格越来越好。你总是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们。我说是的。好像我也没有骗你，我是喜欢他们，在他们像你的时候。

5

有一次你说你想见我，我正在厦门的海滩上和有缘的帅哥聊得投机。我退了酒店去机场订了最快的飞机回家。第二天在老地方你点了一桌我最爱的菜把甜品推到我面前问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说我外公八十大寿。其实我外公今年八十三。

6

哈尔滨最冷的那个冬天你突然想去看看，天气糟糕滞留机场一天一夜，夜里十一点你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走。我从被窝里钻出来点了根烟揉了揉太阳穴说不要。你问我怎么就丢了勇气，我骂完神经病挂了电话。后来你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漫天大雪真的很美。你淡淡地立在肆意的白色里，围着我几年前亲手织的围巾，颜色已经褪得尴尬。我后来再也没有织过围巾。

7

我放假回家的时候通常不会跟你联系，总是你死命地打电话让我出去见你。你会顺手接过我的包揽着我的肩评价瘦了漂亮了头发掉的厉害之类的话，三番五次我看着你轻笑的侧脸总是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经等了很久。后来你终于渐渐地不再联系我了。我知道我因为抑郁症卸掉了一切社交App换掉了手机号你找不到我。我知道什么想找到你的人总会找到你这种话是胡说八道。可是我抑郁情绪加重的时候想到这个，还是会有些可笑的难过。

8

我们的生日同年同月挨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你总是记得在12点准时祝福，即便在后来无话可说的日子里你也不会落下。分开的第一年我就丢了手机，没了几千条短信和截过图的聊天记录。好像从那时开始我们微信对话框里的来往变得越来越简少，后来只有生日月的呵呵哈哈。我看着冗杂的花花绿绿慢慢变成长期死寂的空白，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了。

9

今年我回到了有你的城市，应该再也不会离开。从前心心念念盼望的场景实现，好像并不那么真实欣喜。春节之后我就会搬家，过上从前我向你描述过的，自己的小房子，一人一狗一琴一吉他，好好治疗，好好工作。这个城市很大，我们不会在某个街角碰到，我不会红着眼也不会红着脸，只是客气的点头加你好，我们也不会太失落。

10

我笃信爱你是我做过最认真最耐心最好的事，可我的心理治疗师暗示你也许就是我抑郁的起因。两周之后我会接受催眠，看看我的潜意识里到底堆满了什么垃圾。医生问我如果真的和你有关你我会如何，我撑着头想了想说我不会恨你，可我不会原谅你。好的爱情是纯粹而不求回报的，我自问我做得不错，只是灯油也有耗尽的一天，总也会坏掉。

11

我希望你以后好好的。

再也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