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会有一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像风一样到来、像云一样离开。
我那时很执拗。我羡慕那些可以轻易与别人打成一片的人。但虽然内心孤独,却拒绝敞开心扉。
不论与人交往,还是与世界相处,我都是处于极端被动的。
她是在一个什么季节的午后,在学校隔着马路的对面,忽然向我扑来的呢,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从未见过的热情的拥抱令我浑身不适,我用生气掩饰慌张,皱着眉头向她发火:“你干嘛啊!” 她并未在意,继续笑着和我说话,说些什么我也都忘了,唯一记得清晰的是她的笑。
这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对我死缠烂打的人,我拿她毫无办法,只好被动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热情。
八九年的时光褪去了我与她之间的所有记忆,只剩下她的一张大头贴,还让我记着她的样子。
我在努力回忆她。
她大概是五年级转来的,自来熟。我向来对自来熟的人唯恐避之不及,阳光太刺眼,而我习惯待在昏暗的角落里,忽然太亮会不习惯。
就在那么一个普通的午后,我们的人生产生了短暂而又密切的交集。
我不回她的话,我没有好脸色给她,我对她很不耐烦,可是她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甩也甩不掉。后来不知不觉中,我默认了这个好朋友,并且认真而又谨慎地把她放入心中。
我们和其他三个人组了一个五人团,每个人的绰号都是一种动物。我们互相嘲笑、互相打闹、互相陪伴。那一年,从来没有在放学后和同学出门玩儿的我几乎每天都会与她们相约跳皮筋、踢毽子,约定的地点在我们各自的家中轮流转换。
现在想想,那一年是突兀的彩色。我从来没有和那么多的人一起玩儿过。
据她说,她家里是做生意的,所以一直在搬家,虽然她才五年级,却已经转过好几次校了。
我去过她家很多次,只见过她的家人一两面。她有一个姐姐在上高中,一个弟弟在上四年级。我见到他弟弟,在学校的操场上,追着女生在跑,一样的笑。
由于长久的不安定,她的成绩很差。我经常邀请她来我家做作业,搬着小椅凳一起坐在院子里,看着槐树叶子飘落,看着高处悬挂晾晒的衣服。她总是分心,我一直提醒。
她想要我的一套芭比娃娃,是我参加书法比赛赢来的。我不舍,最后她用一本《读者》交换。她总是想要我们的各种各样的东西,我们也都给了她。有一天,我在院子里对她说:“为什么你总是想要别人的东西呢?这样是不好的。” 她很诚恳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她跟我们讲,她有可能还会转学。我们忙说:“那你赶快加我们的QQ,好联系。”她笑:“嗯!”
毕业了。
有一天我很想念很想念她们,她就来了,另一个人也来了。所有的不约而同都是不言自明的默契。我感到神奇。
后来,她长久地未出现了。我去她家寻她,在那门前的樱桃树下,房主说她已经搬走了。
有一条路刚好连接着我、她和另一个人的家,我在最这头,她在中间,还有一个人在最那头。我无数次走过那条路,清晨、午后、晚上的的风景我都看过。路的两旁明明都是树,却充斥着灰尘,使人呛鼻难耐。但我依旧充满期待,因为那边有人在盼着我。
忽然,她像头顶的云一样,飘散的时候悄无声息,谁也没发现。
我们问她QQ号的时候,她一直支支吾吾,到最后也没加我们好友。说好要告别,也失了约定。
她就这么突兀地来了,然后又这么不完美地离开了。
但是我想于她而言,应该是完美的?可能在一开始她向我们索要各种物什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离别。可能她珍藏着我们每一个人的东西来代表着我们曾经鲜活地存在于她的生命之中。
她应该比我更懂得离别。可能她经历的多了,所以明白没有告别的离别最没有负担。或许她更早明白“生命中的过客”的含义。也许一切都未来得及说明。
我看着大头贴上她的笑,我回忆着所有的她的笑,那明明都是毫无虚假的真实。是不是有一些人,就可以做到这样,短暂而又真切地路过别人的人生却又毫不犹豫地前往下一个站点。她所遇见的所有的人最终成就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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