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边书房@解读王阳明《传习录》【123】学习在志立，而不在功利

启问道通书

【吴、曾两生至，备道道通恳切为道之意，殊慰相念。若道通，真可谓笃信好学者矣。忧病中会不能与两生细论，然两生亦自有志向肯用功者，每见辄觉有进，在区区，诚不能无负于两生之远来，在两生，则亦庶几无负其远来之意矣。临别以此册致道通意，请书数语。荒愦无可言者，辄以道通来书中所问数节，略于转语奉酬，草草殊不详细。两生当亦自能口悉也。

来信云：“日用工夫只是立志，近来于先生诲言，时时体验，愈益明白。然于朋友不能一时相离。若得朋友讲习，则此志才精健阔大，才有生意。若三五日不得朋友相讲，便觉微弱，遇事便会困，亦时会忘。乃今无朋友相讲之日，还只静坐，或看书，或游衍经行。凡寓目措身，悉取以培养此志，颇觉意思和适。然终不如朋友讲聚，精神流动，生意更多也。离群索居之人，当更有何法以处之？”

此段足验道通日用工夫所得。工夫大略亦只是如此用，只要无间断，到得纯熟后，意思又自不同矣。大抵吾人为学，紧要大头脑，只是立志。所谓困、忘之病，亦只是志欠真切。今好色之人，未尝病于困忘，只是一真切耳。自家痛痒，自家须会知得，自家须会搔摩得。既自知得痛痒，自家须不能不搔摩得。佛家谓之“方便法门”，须是自家调停斟酌，他人总难与力，亦更无别法可设也。】

       道通，姓周，名冲，号静庵，常州宜兴人。曾从学于王阳明，后又从学湛若水，能合会王、湛两家之学。

       吴、曾两位年轻人到访，说明了道通想要求道的心意，让我深感欣慰，像道通你那样，真可谓是笃信好学的人啊。因为我刚好在为父亲服丧，所以没有多少精神跟两位年轻人详细交流，两位年轻人也是有志向且肯用功的人，每次跟他们谈完话都觉得他们又有长进，对于我来说，不能辜负了两位远道而来的年轻人的诚意。临别的时候，他们拿出这本册子，让我写几句话。我一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以之前你来信所说的几个问题，略微说下，匆匆奉答，也说得不详细。他们两位会向你传达的。

       你来信说：“先生平日教诲：平常的学问用功，关键在立志。我时刻都在体验，越来越明白。但是我们不能离开朋友讲习。如果能够朋友相互讲习，那么志向就会更加健壮和宽阔，生意盎然。如果三五天都不能跟朋友讲习，就觉得这志向变弱了，甚至会忘记了志向。今天刚好没有跟朋友切磋，静坐家中，有时看书，或者到处走走。在举目投足之间，都不忘培养自己的心志，颇觉得有意思和舒适。但是还是不如跟朋友讲习相聚，相互之间有精神的流动，生意盎然。如果是离群索居之人，用什么方法来保持志向呢？”

       你这样说，足可以检验你的平日功夫的收获。学习的功夫也大致也是这样，只要不间断，到纯熟的时候，个人体会自然又不同。大抵说来，我的学问就是立志。所谓困倦了，忘记了等弊病，也只是志向不真切的缘故。就如同好色之人，未尝有困倦了，忘记了的弊病，只是很真切的原因。持志如心痛，你自己的痛痒，自己肯定知道，自己也肯定知道怎么挠痒按摩。你自己既然知道痛痒，那自己肯定得挠痒按摩。佛家说的“方便法门”，那得你自己调节和斟酌，别人帮不上忙，也没有别的办法可用。

       学问用功关键在立志。这个怎么理解呢？立志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是无论白天，晚上，甚至在睡梦中都在想着怎么做好的事情，这就是立志要做的事情。要把学问做好，不在义袭而取，而需要集义而生，日日不断，只有做到了，并且成为自己的一部分的时候，你自然感觉志向就立住了。就好比好色者，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放下自己好色的本性，时时刻刻都想着，那可是真真切切啊，怪不得孔子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要是好志向跟好色者一样，那就算是有所得了。孔子说：三十而立，志向就得立住了，才会引领自己集中精力获得突破，否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只会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