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子交响曲：我睡在田野里，各种笛子相继响起，一片混沌而混乱。杂乱为藏的天地。杂乱纷乱的土地。夜晚在移动。在我的头顶移动。在山路的杂乱上移动。月光极为猛烈。一阵阵的月光打击在地上。一寸寸的月光。一节节的月光。梦里偶尔到来的月光。梦境之中，我看见了自己睡在天地里。我的小和尚还直挺挺地向上。一块巨大的土块，横在我的梦里。我看到了广袤的土地。土地正在收缩。土地正在它的中心散发着极大的原始力。笛子混合着。笛子跳大着。笛子从广阔的土地上曝出。混合在一起。我听到了土地的底气的收缩。地里的气息啊，地里的湿漉漉的地气啊，猛烈地从湿淋淋的玉米地里冒出。笼罩着田野的地气，一片的湿润，将干草染红，将黄昏染红，将地气里的玉米包染红，将天地拉长，将田野得到的气息浮动，而我的六岁的童年，在这杂乱的笛子声里获得了伟大的成长。
六岁的童年：我的六岁正在演绎。六岁，小小的年纪。六岁，我以一个孩子的习气而在天地之中奔跑。我能够奔跑。我一定要奔跑。我要在巨大的土块上奔跑。我要在笼盖四野的天地里奔跑。随时虐待的六岁。火焰打击的六岁。猛然地浮动而上的六岁。过些日子，我们要好起来了。我将要长大了。靠着自己的壁炉。靠着收音机之前发出的音乐。我感到了音乐。我感到了信天游。啊，秦腔的伟大的腔调将要起来了。浸润着土地的秦腔。激怒人的婺剧。我的婺剧。我的主角。我的柳树。我的腔调。一阵阵的强的佛教。缝衣服的佛陀。年付在了锁链上的我的婺剧。从我金华城里走出的一块块伟大的土地。
笛子冒出地气：地气笼罩了。地气在田野里冒出。我闻到了青草的味道。地气腐烂的味道。火焰灼烧的味道。赶街子的味道。低了的虫豸鸣叫的味道。芳草的味道。木杆子腐朽的味道。土地燃烧的味道。笛子从干瘪的土地上冒出。从我的老牛身上冒出。
老朽的老牛：老牛啊，我看到了它的眼睛。一片的混沌。一片的昏黑。一片的湿润。它的眼睛，如洞窟一般，散布着眼泪。我真的看到了它的悲哀。非常的悲哀。
快意复仇的悲哀。
散布着黄昏的悲哀。
如土地一般劳动的悲哀。
我的散布着春天的扭曲的悲哀。
属于我的地气里冒出臭味的悲哀。
真的，我是老牛。我的眼睛与老牛相对着。在土地之上，在老牛湿润的眼眶里，我看到了自己可怜的景象。我真的如老牛一般。笛子声相继涌现。从土地的深处涌现。从土地的巨大的地域里涌现。广袤的平原。平原上的太阳。太阳下的新婚。新婚下的繁殖。繁殖下的孩子。孩子的哭泣声。哭泣之中的笛子。笛子拥抱着老屋。我是老屋里的牛羊。牛羊的日子。属于牛羊的日子。属于繁殖的牛羊的日子。笛子声从老屋的西头到东头。从散发着的牛粪气里涌现。牛粪啊，红彤彤的牛粪啊，湿漉漉的牛粪啊，燃炸的牛粪啊。我似乎看到了老牛正在向我走来。我六岁的田野。一株树的田野。广阔的平原上的田野。
我的六岁如何：六岁意味着孩子气。
六岁意味着土地的高尚。是的，土地是高尚的。土地拥有一切的感伤。土地如老牛一样奔驰着。老牛地下的睾丸。雄性的力量，散发着。在巨大的平原上散发着。我的平原。平原下的太阳。太阳在奔跑。太阳下的巨大的向日葵。向日葵低着头，看着六岁的我。我低下头。我敲打着玻璃一般的薄膜。我敲击着的笛子。地气啊，笛子声啊，混合着湿漉漉的土地，混合着感伤的土地，混合着老牛一般的我。我啊，冒出地表的我啊，涌现的白云，涌现的摆上了桌子的肉，摆上的寂然，摆上的祭坛的湿淋淋的博饼。我靠着六岁的记忆。田野里的记忆。我的停留在六岁的记忆。我从楼上醒过来了。我摸摸床单，父母已经不在了身边。于是我哭泣。我害怕。我恐惧。我看着妈妈的地气。我听着地气从巨大的土地上升起。一阵阵的地气啊。过膝的地气。浮动的地气。厚厚的地气。笼盖四野的地气。浮动在天地里的地气。一阵一阵地不断冒出地里的地气。光溜溜的地气。保存着我的童年。
无法忘记笛子声：无法忘记。
真的无法忘记。我还是在地气里滚动。地气里的地气。笛子声浮动了起来。各种笛子声滚动着。嘈杂着。从地底的时期里冒出。从一块块的石头里冒出。交织着。混合着。地气上的天空啊，非常的高远，非常的滚滚得到的浪涛。我的石块。我的吹在嘴巴上的地气。干毛毛的地气。一阵一阵来临的地气。我的地气。从玉米地里冒出。混淆着我的地气和笛子声，将笛子声捧起，捧起一抔黄土。我的黄土。我的命根子。我的家乡的记忆。我的属于土地的放射的闪电。一阵一阵地闪电冒出了天地里。我的笛子声，从我的睡去的田野里起来。月亮照我如照一哭的洞窟。我的洞窟里盈满了月光。一段段的不断的月光。湿淋淋的月光。飘忽的月光。飘忽的闪烁不定的月光。属于笛子的交响曲。从煽动的黄昏里浮动。从珊瑚的子夜冒出。再无一切的影子了。真的是影子了。我的没米的影子了。我的符吃的影子了。我的飘忽的影子了。从土地的另一头冒出，走上晃晃悠悠的田埂，走在了通往村子的路上。一切的日子都会抵达。包括我们的笛子声。笛子声也要返回家园了。
家园在召唤：是的，老屋在召唤我呢。
我的母亲在呼喊我呢。我的父亲也在呼喊我呢。
我要回去了。地上的地址，也将记忆抹去了。而我终于要返回家园了。我的老屋站在了雪里，她在向我招手。我谱曲了。我将笛子声包起来了。当我返回老屋的时候，笛子声猛然地响了起来。我知道，田野还将昏暗。而通往六岁的道路似乎被封堵了。我的六岁不再了。我的日子再也没有了根本。一切都在笛子声里失去。一切又在笛子声里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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