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院子后面的桃花树都被薅秃
三月下了一场桃花雨,很美,每年的桃花雨都很美,但美不过十八年前相遇。
我叫彩袖,这不是我的本名,但这是人们唯一能记住我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曾受到皇上亲赐牌匾彩袖惊鸿而广为人知,假若再来一次,我宁愿不要这御笔亲赐!
十八年前,长安城最大的酒楼鸿宾楼建造起来了,奢华气派,全城最美的歌姬齐聚于此,吸引了无数达官权贵和文人雅士。
貌比洛神长袖善舞正值华年的我,在一众歌姬名伶中脱颖而出。
世逢盛世,歌舞升平,天子也爱丝竹之音。文人骚客莫不争相献辞,乐师竞相谱曲。日子久了,即使是国色天香的牡丹也赏腻了,天子命人四处搜罗稀有遗失的乐谱。
最令天子挂怀的是流落民间高山流水的乐谱。最令他头疼的还有一个人的才华。这两样即使是天子也颇为难求,恰恰这两样的根源只在于一个人——宴七子!
宴七子本是世族大家,为第七子,狂放不羁,与世无争不为官不经商,唯爱写辞谱曲,早年间游历四方寻得失传的高山流水乐曲。天子来要,他推说并无此事,为坊间传言罢了,不足为信。
天子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即使不能强求也要智取。于是有人推荐了我……
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他,却是我第一次见他用炙热的眼神追随着我。曾无数次在珠帘后窥探他与文人墨客推杯换盏。今日他放下酒杯正襟危坐。
空中洋洋洒洒得是桃花瓣,院子后面的桃树都被薅秃了,伴着清新优雅的曲子,我自空中吊着彩绸飞下。
“是天外飞仙!”人群中一阵惊呼。
缓缓落在宴七子的跟前,他的清俊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
我将水袖甩将开来,轻歌曼舞,飘摇曳曳,一步步牵着一缕缕的清香,他闭上眼睛沉醉其中。
一曲罢,宴七子果然邀我入座。
我精通音律,他将我引为知己,席间推杯换盏,好不尽兴。他甚至为我现场做辞,我即兴起舞,不多时便已经醉意熏熏,对繁文缛节毫不在意,我回归了天真浪漫,他也肆意豪放,双双在铺满桃花瓣的地面纵舞狂歌,情到深处,桃花扇后竟有情不自禁的一吻。
自此我成了宴七子的红颜知己,我们一起探讨音律诗词,约一月有余,我毫不顾忌的拿出我重金求来的古谱相赠,他甚是惊诧。
“这是高山流水之谱,彩袖倾尽积蓄买来赠于公子,以表心意。”我红了脸。
“这!姑娘情深义重,在下实在惭愧,恕我直言,虽这古谱为真,却不是真正的高山流水!”他犹豫再三,终于松口。
“此为真迹,可借姑娘研习三日,可表真心!”他从书房暗格中取出一个卷轴。
于是,我得到了他的真心,天子得到了他的高山流水。
“听说那个轻狂的宴七子托人向天子敬献了高山流水的曲谱,天子赏赐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可他倒好,闭门谢客,奇怪吧。”
“是啊,如今这鸿宾楼再也不来了,彩袖姑娘孤单咯”
“瞎说什么呀,彩袖姑娘是你叫的?人家现在可是鸿宾楼的大掌柜,天子御笔彩袖惊鸿!她舞的高山流水,你我普通人这辈子都无缘得见!”
他曾经的朋友们时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可是,他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没有来兴师问罪。
我等了一日又一日,他何时气消?一月后我决定登门谢罪,可大门紧闭,守院的家丁摇头:“主人被奸人所害,诬告写辞诋毁天子,已经被流放岭南……”天旋地转,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
这是我来到岭南的第十八年,我终于又见到他了,三月的桃花雨很美,美不过十八年前的,但是也很美。
找寻他十八年后再相见,我以为他终于原谅我了,却原来,他从未怪罪过我,那日我们执手泪目,秉烛长谈。我终是释然了,我重戴珠翠为他舞一曲相思,他提笔蘸墨为我做一曲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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