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肆』
赵胜五十岁寿辰,我在行宫为他摆宴,装极了软弱,给足了他面子。
香衣云鬓,宾客云集。每个人都笑意盈盈亦心怀鬼胎。
“陛下,年年都是歌舞未免乏味,老臣命人排了出好戏,您看了定会欢喜。”赵胜凶厉地笑笑朝门外挥了挥手,“领上来!”
不知道赵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上苏颂极自信的笑容,那种笑容意味着他又要作恶。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血腥气未如同地狱里逃出的恶鬼模样的人被拖上殿。
易清!!
落魄憔悴的样子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清高气节,计划失败了!!!人员名单落在了赵胜手上!!!下一个就是我了吧……
在场的公卿皆捂鼻掩面,我面色明灭,抿了一口酒,试图让情绪尽快平复下来。
“微臣易清,拜见陛下。”
他孱弱的声音中夹着视死如归的情绪。
“赵王这是为何?今日是您的生辰怎能见如此污秽之物!!不如押下去择日再谈。”我知道这话对赵胜无用,此刻说来只是安抚自己。
“微臣有罪,易清乃臣门下士人,国库亏空案主谋就是他,他还曾要嫁祸微臣,是微臣识人不清害贺都运使殒命,按照大梁国律,易清此等重罪应处极刑!”赵胜嘴角是得逞的恶笑,我身上一阵恶寒。
“赵胜!你信口雌……黄”易清眼神犀利直指着他,我拔出佩剑贯穿了易清的腹部,“赵王的大名也是你能称呼的?”
“易清,谢陛下成全。”
易清倒在地板上,鲜红的血似蜿蜒盛开的罂粟花沿着台阶流到赵胜脚边。
与其看易清被处以极刑,倒不如由我这个庇护不了他的君王给他一个痛快,也算全了我们这场君臣之谊。
“朕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奉陪了。”
“慢着,陛下!易清的家人要如何处置呢。”
“一切听赵王的。”
公卿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惧怕,此时我一定像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记不得我是怎么走出行宫的,只知道我当时很害怕。梳妆台前,我颤抖的摸上脸颊上深红色的血,很多很多冰凉的液体打湿了我的袖口。
易家男丁全部充军,女眷没入掖庭为奴。
易清的头颅被挂在城门口以警醒世人,这是苏颂向赵胜提的“好主意”。只是未出一日就有江湖游侠在夜间盗走了易清的头颅。
我像受了惊的兔子,把自己锁在殿里许多天,好希望易清之死只是一场梦,没了易清,我还能信谁!!还能信谁!!
殿中的缝隙传入很多浓烟,我拼命的砸开门,看到来往的宫人正在抬水扑灭烧着的稻草,苏颂急切地拥我入怀,我知道是这家伙想引我出来,他温声对我说:“既然不想死,为了梁国好好活着。”
『伍』
南楚的军队没有如约而至,赵胜的篡位准时发生了,虽然我很不想他在这天造反,苏颂的生辰宴还没散席呢。
乌青色的天空舒开蓄久的绪结和着隆隆的雷鸣。赵胜的私兵围了皇城,侍卫涌入大殿挟持着我和一众大臣。只剩苏颂和赵胜对饮着。
赵胜递来了空白的圣旨到我面前,侍卫强行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陛下,我劝你识趣些写了这退位诏书,或许我还可留您一命。”
“这赵王就多虑了,朕的命自己掌握。”我不敢乱动,赵胜这个狗贼想要合法登位,才有闲心跟我耗着,他若杀了我仿个手迹也无可厚非。
“我的陛下,你该不会以为易清那废物帮你策反成功了?我可从未信过他,名单现在在我手中,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赵胜奸笑着,油腻的样子令我一阵反胃,他大喝一声“杀”,数十位朝臣应声倒地,他们身后侍卫的剑淌着血,浓重的血腥气弥散开来。
赵胜杀的明明不是我的人,我不明所以。苏颂冷笑着把酒递到我嘴边,又是那抹鬼魅的笑,莫非他要做黄雀?
“乱臣贼子之酒朕饮不起!”我用头拱了酒杯,苏颂借势把酒杯甩了出去,随着刺耳的玉器碎裂声,苏颂迅及转到赵胜背后拔出赵胜腰间佩剑横在他颈前。
大量的军士鱼贯而入击杀了殿中的私兵,我一摊烂泥样跌坐在地上。
“苏颂,你以为凭这点人就可以击败本王?!现在殿上的诸位大臣都是忠于本王的,他们手中的兵士现在正在皇城外,倘若本王和他们有任何不测,你们就可以静静看着血屠京都这场好戏!”赵胜这只濒死的蚂蚱挥舞着最后的威风。
“哦,真是这样吗?诸位大臣表个态吧!”苏颂的语气颇显孟浪又志在必得。
“臣,忠于陛下”
“臣忠于陛下”
“臣……”
……
一众大臣朝拜着我,原来苏颂早为我算好了一切。
赵胜面色惨白,脖颈发硬,两眼发直,浑身打哆嗦地看着这场面,“苏颂!你不想活……”“噗”的一声轻响,利刃滑过赵胜脖子,他不可思议的直瞪瞪的看着苏颂,颓然倒地断了气。
苏颂眼神阴鸷地扫了扫赵胜的尸体,蹲下身惬意的拍了拍他的脸,蔑视地回了句:“不想活,怎么地?”赵胜脖间喷出的鲜血流到苏颂脚边,染红了他的白袍。
分明着白袍,却像个魔鬼。
“这江山,我苏颂在一天,它就姓萧。”
『陆』
风驰电掣之间我解决了自登基以来最大的一颗毒瘤,赵胜的族人不论男女流放岭南,我亲手剁下他的头颅命人悬挂在菜市口以儆效尤,我将他的尸身剉骨扬灰。
朝臣要我为千秋盛名着想展现自己的仁慈,饶过赵胜的族人,真是可笑又迂腐,易清死于他手,梁国差点被他颠覆,我饶过他,那些忠臣能活过来?
我平反了易家的冤案,追封易清为清襄侯,配享醴陵。赵胜销毁了易清族人的所有记录,我寻不到他的族人,只得和苏颂商量将来我们第一个孩子出世时大赦天下。
苏颂带我去了易清的墓前,是他偷偷命人摘下城楼上易清的头颅并与尸身埋葬在这里。小小的土堆在凄幽的竹林中十分孤寂,一月前还在我面前侃侃而谈治国之道的清贵公子现在已是黄泉枯骨。
在坟前苏颂才告诉我所有事情的真相,苏家从来忠于父皇,公然反对新政不过是与父皇的唱和,取信于赵胜。他和易清都是父皇埋下的棋子,从我嫁与他后他的种种反叛做法不过是在为我铺路。
易清早知道赵胜不信自己,他与苏颂便商量待拿到我手中的名单后便让苏颂模仿我的笔迹写上忠于赵胜之人的名字,易清再故意让赵胜发现,赵胜便不会起疑。我想起那日将名单交给易清后他脸上的决绝,他一定是知道自己有去无回。
我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千般谋略机关算尽,换的片刻安宁,可笑的是我这二十余年的岁月静好不过是他人在负重前行。
原来南楚没出兵是因为发生了内乱,这又是苏颂的“坏水”,南楚皇帝派太子率二十万兵马兵犯梁国边境,苏颂便安排细作在南楚都城传播谣言“皇帝会在太子出征回来后改立沂王为太子”,三人成虎。南楚太子对南楚皇帝的本就多加疑度,太子担心自己的储位不保就发昏的来了出逼宫,南楚皇帝被活活气死。
苏颂早派人通知沂王,沂王一早便做好了准备,太子的逼宫的叛军毫无章法最终节节败退流亡边境。
南楚传来了的沂王登基的消息,我等来的却不是湘茵的册后诏书而是一纸追封,湘茵听闻南楚宫中发生政变叛军围住了沂王,一时急火攻心血崩难产,留下了一个不足月的男孩便撒手人寰。
暴雨袭来,似是想洗刷这些日子以来的罪恶,而我,只觉得愈加寒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