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石今年八岁,个头不高,却敦实肉乎,圆乎乎的脑袋,黑溜溜的大眼睛,只是没多少孩童该有的活泛神采,两颊鼓鼓的,惨白色,像极了他的爸爸。邻居们都说,这娃长得……简直就是他爸爸的重版。
闻石没事的时候,喜欢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发呆,知道的人就说,这孩子大概想妈妈了。
妈妈,他只见过照片上的,对他甜甜地微笑,他想念她。有时,他想让自己变成一只小蝌蚪,可以去找妈妈。
妈妈在他出生那天,永远离开了他。她是在奔五的高龄怀的他,临盆时难产,剖腹产手术不成功,妈妈在手术台上没醒来,他一出生就没了妈妈。本来他有个大他二十多岁的姐姐,但是爸爸一心想要个男孩。
闻石在城关中心小学上二年级,他爸爸开的“闻氏发廊”就在离学校百米外的街上。每到放学时,其他的孩子都有人接,只有他得一个人默默地走回家。爸爸的发廊天天顾客盈门,哪有空去接他。
那天在学校他闯了祸,他误伤到了同学。那是夏天雨后的一个下午,课间休息的当儿,他看到教室潮湿的外墙上,一只小蜗牛在缓缓地爬行,身后是一条细长的印痕,几个同学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它是想进教室跟我们一起上课吗?”“它要去哪儿呀?”闻石挤进来高声喊“他去哪儿?我知道!”他扬了扬手里的石子,使劲地砸向蜗牛:“它要去天堂!”可怜刚刚还在晃动触角的小蜗牛眨眼之间变成一摊黏糊糊湿漉漉的肉浆。就在蜗牛魂归西天的当儿只听一个同学“哎哟”一声捂住了眉心,缓缓蹲了下去。原来闻石用力过猛,那石子从墙壁反弹回来,正巧击中那位同学的眉心。
老师闻讯赶来,查看了受伤的同学的伤口,所幸只破了点皮,流了血。那位置离眼睛分毫距离,倘若当时石子蹦到了眼睛处,后果不堪设想。
当着他爸爸的面,老师狠狠地训斥闻石:“跟谁学的,竟敢伤害小动物,闯了这么危险的祸!”闻石抽抽噎噎地说:“跟爸爸学的。爸爸带我去公园玩,见到蜗牛就踩,爸爸说'一踩扑哧一声,好玩的很'。”
其实,他的爸爸何止踩蜗牛,还打鸟。发廊没什么顾客时,他抓一把玻璃小弹子,带上自制的弹弓,在树林子里转悠。城东头的烈士陵园,树多鸟多,他最常去。有一回,一对花喜鹊在银杏树上筑巢,他弯腰悄悄靠近,躲在近旁一棵大香樟树粗壮的树身后,趁喜鹊不备,绷紧弹弓,瞄准,发射弹子,一只花喜鹊扑楞楞跌落下来,胸口的羽毛沾满了鲜血,另一只惊飞的同伴“喳喳”哀啼。
有老人警告过他,伤害小动物是要遭报应的。他不当回事儿。城管人员教育他,打鸟是违法的,做爸爸的人,要给孩子立个榜样,可不能让娃重走父辈的歪路。
爸爸对着喜鹊举起弹弓的当儿,儿子在后来就会对着蜗牛举起石子。
孩子是父母的重版,父母是孩子的模板。父母首先写好自己的人生大书,孩子在重版印刷时才会有精品问世。否则,只能悲剧重演,宿命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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