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6日 星期一 晴
1
和大妞一起从公交车下来，站点旁不远处有家沁园店。
想着卡里还有几十块钱，又正好顺路，干脆随便买点啥，用完就是，省得老惦记。
从沁园出来，我俩人手一个肉松面包，我的右手还端着一杯卡布奇诺。
大妞已经开吃了，不过我不打算效仿，准备回家再享受。
但还没走到十米远，便看到人行道旁蹲坐着一个女子，直发，红色外套，牛仔裤，双手抱膝，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不过总体感觉很年轻的样子。
走近还看到，她面前还有一块简陋的写字板，用马克笔写着几行字。
我们没有停下，一晃就过，不过依然把写字板上的内容看到个大概：
太饿了！刚毕业，找不到工作……在城里无亲无友……希望路过的好心人，能给几块钱，好让有钱买口饭吃……
我的第一反应是问大妞，刚毕业的大学生居然沦落到路边乞讨？真的假的？
大妞道，谁知道啊？
虽然理智告诉我，不靠谱，但潜意识之中抱持的想法却是：
如果不是窘迫和绝望到深处，谁会把自己的尊严、暴晒在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之中？
于是问大妞，要不，我把面包给她？
大妞笑道，随你撒。
我点了点头说，好吧，反正没多少，即使被骗也无所谓。
于是就掉头往回，走到她面前，把面包递过去，说，给，刚买的面包。
她伸手接了过去，但是没有抬头，也没有说任何话。
当我再回头看的时候，她正在拆面包，然后往嘴里送。
看来是真饿了！
2
即便有很多疑问萦绕心头。
这个月份，哪有刚毕业的学生？
最新出炉的毕业生还是去年6月份呢，今年的学生还没有毕业的嘛。
没有吃饭的钱了，为何不跟家里联系？为何不跟同学朋友先借点？跟老师借也是可以的啊！
但看到她饥不择食、拿到面包当场就吃的情景，我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便熄了要继续追问的心思。
谁没有难捱、落魄的时光？信了就信了，何必追根究底？
她的事情是放下了，可自己毕业前后的那段日子，又上心头。
3
在朝阳实习的那两个月，中间有段十一长假。
大妞不辞辛苦，从长春出发，坐列车到兴城——我们商定好的汇合之地。
大妞驾到，我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啊，毕竟一个月左右没见着人了！
可这兴奋的心底下，也有些焦虑，哥没钱啊！去玩是需要钱哒！
那时的自己，真是个穷逼，在外实习，除去吃饭的钱，真是身无余子。
恩格尔系数从来都是0.9以上，居高不下，达到1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思来想去，最后向小力借了伍佰元，然后又把十月份的生活预支一半，叁佰。
怀揣捌佰块毛币，我开始了大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
想想真是欲哭无泪啊，都特么大四了，第一次才姗姗来迟。
逛袁崇焕坚守过的宁远古城，看兴城海天一色的清晨；然后又去葫芦岛看海，踩沙滩，看潮起潮落，迎海风扑面。
回到朝阳继续实习，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好久才度过饥馑、还上小力的钱。
期间各种微妙的思绪，不一而足。
而这些思绪，皆因人穷志短。
4
更为窘迫的却还在后头，实习结束后，面临找工作。
那些场景，至今记忆犹新：狼奔豸突，东奔西跑。
从长春到重庆的火车，只有特快，正直客流量高峰，时间又紧张，买不到卧铺，幸在一群小伙伴都整到一张硬座票。
记得有弯弯和晓承，还有大妞和我。
然而当真的踏上列车才发现，所谓的幸在有硬座，在拥挤不堪的车厢、浑浊的空气、45个小时漫长的时间面前，真真不值得一提。
一样的困倦，一样的艰辛，一样的劳累，一样的酸软。
好心疼！好愧疚！好难受！
总想着，如果有钱，就可以用钱来遮挡生活中那些不必要的折磨，换一些舒适和从容。
西南大学的招聘会带给人的是满满的沉甸甸的失望——主城区的学校都附带各种牛逼的条件，首先便是，你得是本地的人，至少你得有本地的户籍。
一天下来，吃了无数闭门羹，一无所获。
我真以为自己找不到工作了！
好在最后还有一根稻草，完全没抱希望，纯粹只想试一试：结果中了！
可这并不是啥好事！
当时太心急，根本没仔细考虑单位的所在地与主城的距离到底是几何，就傻傻地签了三方。
所以，造成的后果便是：这样无比困窘、连吃饭都精打细算的情况下，我居然签了一份不可能的工作——因为距离主城太远，被迫放弃协议——最后倒贴了一万块！！！
心疼，泣血，一滴滴，空阶滴到明。
5
然而，还没结束。
第一份工作不如意，毁了，赔了一笔对当时而言绝逼属于巨款的钱，然后奔赴上海。
时间太紧，第二天就要举行招聘会，所以只得乘飞机过去。
那时的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了，还哪来的机票钱啊？
全靠大妞的支持！
大妞不仅承担了所有的交通费、伙食费、住宿费，还给予相当大的鼓励和安慰。
按计划，头天到上海，第二天招聘会，完了当晚返回学校。
下飞机、坐上通往陆家嘴的地铁没多久，接到电话，说招聘会延迟一周。
真是哔了狗！
在上海可是举目无亲又无友！
这不是要命么？
思来想去，返回长春是不大可能的，费用太高，而且也不放心，万一再来一次鸡飞狗跳的调整，岂不糟了？
还好，俺在无锡有人，距离上海又不远，动车不足一个小时便到。
联系了老汪，然后直奔江南大学。
那一周，都跟老汪挤一张床，吃老汪的软饭，受老汪的照顾。
老汪专门带我去喝黄酒，吃大坨大坨的肉。
结果我并没吃多少，让老汪无语得很，直翻白眼，呼浪费。
当然，一周后，招聘会如期举行。
回到上海，在大猩猩的朋友彭玉兰的帮助下，安顿好住处，虽无比简陋，却也能将就。
毕竟一门心思要应付招聘呢。
还好，很顺利，大家都很顺利。
清晰记得通过面试后的我，轻松惬意至极，苦尽甘来的感觉，站在窗边往外一望：
哇咔咔咔，居然下雪了！毛茸茸的雪花铺天盖地！在黑夜和光亮之间飘飘洒洒！
好美！
很窘迫的一段时光，却不妨碍储存记忆后变得美好。
6
工作落实了，毕业真的逼近了。
所有人都被毕业轰得屁股尿流，人仰马翻；连天好像也被毕业捅了个窟窿，在七月的第一周，时不时来一场大雨倾盆。
这么大规模的离别，老天下个雨，无可厚非，虽很应景，却倍增尴尬。
与劲哥、小红、潇哥，淌着雨水，别离在长春破烂的车站。
一个人在摩肩接踵的车站大厅里举目四望，却发现内心的凄凉空冷。
四年大学，四年青春，永远定格在东北师大；每一个毕业的人，都被列车载向远方，扔到现实的泥潭里蹂躏。
根本来不及沉溺在别离的伤感中太久，便面临交不起房租、生活费、水电燃气费之类的现实。
去单位报道的时候，清楚记得身上只剩三百块，别说房租，连押金都不够。
但总要找到落脚的地方啊！
可没钱咋整？
向家里要？
开玩笑！
毕业后到去单位报到的中间这段时间，回过家一趟；家里的惨淡经营、母亲满脸风霜也掩饰不住的愁容，令我心沉谷底，大夏天的依然感觉心里拔凉拔凉。
开不了口。
为什么不向同学朋友借？
当时真没往这块想！忘了，没想起来这茬。
后来想着可以向单位预支一点工资，就这么做吧，并且还尝试着联系了一下。
忘记当时接电话的是谁了；他说，预支工资很麻烦，估计行不通，如果真的缺钱，他可以个人名义借我一些。
好感动！遇到好人了！
但毕竟素不相识啊，怎好还没见面就借人家钱呢？
还是先试试别的办法吧，实在没辙了，再走此路。
后来是大妞驾到，帮我解决了房租、押金等等当时最迫切的问题。
看着大妞为我忙上忙下，还不忘安慰和体贴，我脸上笑着，心里边却哭着。
7
这些仅仅是窘迫时光中的些许片段，还有很多根本无法言说。
窘迫与否，不重要了，毕竟已经过去。
但细细回顾时，欣喜地有了新发现：
原来，那每一段窘迫的时光，都有一个贵人在我身旁。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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