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街上便热闹起来。药铺这些日也会开着,偶有妇女家中孩童感了风寒,或是大人寒气入体需要滋补,这几日便是生意回暖之时。
我其实对钱财一事并无多少心思,只是觉得若是有人生了重病,却无处寻医,实在不忍。纵使关门歇业的日子,店外也贴着告示,“要事叩门,必定应答”。
我这药铺虽说在城中,但位置相当偏僻,所幸药价便宜,也有清贫人家偶来买药诊病,维持店铺经营。店里药材都是我去山上寻的,名贵的自然无多,但都是些真真能治病的药,对我而言,药药都是宝贝。
“白姑娘,近日可好?”来人是位贾姓的公子,那公子对我颇是关心,我自知他的心意,可活了这么些年,对儿女之情早就看得透彻,便装傻不知。
“贾公子又寻宝贝来了?”我转身在药柜中寻了株保存完好的人参,“这是入冬前在山中寻得的人参,虽说小了些,可看着已似人形,送与公子姨夫可是极好。”
贾公子瞧了眼盒中的人参,“甚好,甚好。白姑娘做事,贾某自当放心。年年都能寻得名贵药材,我姨夫喜欢得很呐。”他姨夫在朝中为官,我对官场之事不甚了解,只知那官位不小。
和尚从后院走了出来,与贾生行了佛礼,“贫僧去街上买些食物备着。”
我顺手拿了些银子,“若是街尾的陈记包子铺开了,你顺道给我买些包子,他家的包子可好吃了。”
贾生看着这和尚,满脸疑惑,待和尚出了门,问道,“适才那师傅…看着面生,不像是东允寺的佛僧。”
“也不知是何处来的和尚,说是与我有缘,便住下了。”
“虽是和尚,可与白姑娘共处一室,若是被外人瞧见,总归不妥。若是那师傅不嫌弃,大可去贾某府上一住。府上虽不是大户,几间客房还是有的。”贾生也说得实在,和尚也不知要在这儿住上多久,进出多少有些不便。
“那待和尚回来,你与他说便是。”
“在下去说……恐怕不妥吧。我与那师傅一面之缘便邀他去府上住,怕师傅要觉得在下图谋不轨了。”
“你提出的,自当由你去说。”我可不知如何开口,显得我要赶和尚走一般,可我记忆还尚未取回。
贾生有些怯了,“在下是否有些多事了?”
“贾公子既是来买药材的,我便只管将药材卖给你,其他事情你若想管,我自是管不着的。你也知我是极不愿多事的,这又是寒冬腊月实在乏困,更是不愿管药材以外的事。”
贾生也有些犯难,猜不出我的心思。“那…在下今日尚有要事,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公子慢走。”
和尚买了东西回来,模样古怪,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扭扭捏捏反倒不似你往日作风。”在店里守了一日,有些乏了,没什么耐心。
“方才到店中的那位公子,看着倒是对施主有几分情意。”
“是又如何?莫非你这和尚还要吃醋不成?”两月相处,我也看得出和尚对我并无儿女之情,对我的好也不过出于情理罢。
和尚被我问得说不出话,锁了眉头。“贫僧只是想提醒施主,人、妖不可相恋。”
和尚说的对,他自是知道这个道理,才来与我解缘的。“你大可放心,我既是妖,自然不会动了凡心,贪恋儿女情长。”
“看来贫僧多言了。”和尚欲回后院,“天色向晚,可需贫僧帮施主关店?关了店后施主稍等片刻,贫僧做些饭菜。”
我却没在想关店与饥饱的事。“和尚,你可曾爱过芷女?”我无与和尚的记忆,不敢自称芷女,可这和尚如今这般绝情,我忽的心疼起芷女来。
和尚背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说道,“若我只是一介凡人,定会与她厮守白头。”和尚说罢,进了后院。
我本还有许多事要相问,可和尚一言又彻底抵了我的种种问题。
他是和尚,既已为芷女破了清规逐出佛门,还能愿他再舍些什么呢?而芷女是妖,人妖殊途自该了然,又岂能让一介凡人去承天谴呢?
我不知当日芷女是何想法,也不知和尚是何想法,只能从旁人角度揣测分析。倏地,竟才懂了和尚为何前来解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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