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不止一次产生过一种怪念头—去青海生活,哪怕是做一棵草,那也是极其幸福的。因为那里不仅光照充足,而且雨量丰沛,土壤是肥沃的黄土。尤其是那里的雨让人神迷。
我们所住的地方东西北三面环山,仿佛母亲伸出的臂弯。冬天,只能听见风在高高的头顶竭力嘶吼,却感觉不到风的寒冷。夏天,从北边密林中吹送出的湿气沿着老爷山北坡艰难的爬行、滚动、弥漫,擦过草皮,草上就缀满闪闪的钻石,挂过树梢,松树便发出粗重的喘息。好不容易爬到山顶,迎面撞上盛夏灼热的气浪,迅即化作蒙蒙的细雨悠悠而下。几乎每天都是这样。时间嘛,也就个把小时。雨好像通了人性,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没有狂虐的风,没有暴烈的雷,没有撕扯天幕的闪电,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地自然地进行着。及至天明,艳阳高照。下,就下个痛快淋漓,晴,就晴个万里无云。藏族人的实在,汉族人的麻利,回族人的干净,好像全隐在这雨的灵性之中了。这种雨实在让人嫉妒。我每每会想到在三秦骄阳似火,眼瞅着一人高的包谷因缺水叶子由绿变黄,又由黄变白,进而变干的惨象,我不禁产生了幼稚的愿望:大雨何不降渭州,浇灌待露万顷畴。农夫不须田埂守,村妇乐得摘绿豆。雨后的景致是迷人的。山峰与山峰之间,弥漫着一些湿湿地白色的气幔,往日的山顶此刻时有时无,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秘之感;此时,腻站在山顶瞭望:雨后斜阳,苍山巍巍,彩虹斜跨。从漫天的云被中射出一柱阳光,光线摇曳在山川之中,紫红色平铺着的是,联片的荞麦;黄灿灿耀眼的,是弥望的油菜;碧油油沉甸甸的,是无尽的麦子;白花花出没的,是自由的羊群。这五光十色的一块一块的图画好像天上为举行迎宾大典而预先铺就的多彩的地毯,一直铺进天宫,幸福的人们就是沿着它躲过凡俗七月的煎熬而享受神仙般的扎西得勒。
大概是受了我的影响,我的女儿特别喜欢这里的雨,那时她还很小,不会走路,遇到下雨,总是闹着要我左手抱她,右手撑着雨伞,她等着黑亮的小眼左顾右盼,或者闭着眼静静地听着雨的诉说。如果雨大得不能出去,她便用小手抓着窗齿,久久站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雨中后院的大理花,番茄和葵花出神。我们给了她生命,而小小的雨声正在塑造她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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