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的山路

作者: 涧石1958 | 来源:发表于2020-03-17 22:50 被阅读0次

        从青天白云间跌落,在沟壑深涧中飘然,拐过几多寂寥的山湾,缠绕着多少奇突的峰峦。山高路险,但令人毛骨悚然的,还在于那些充溢山头的妖言邪说。可是,这儿却常飘来一个迷人的倩影。在这样荒僻的地方出没,想必是仙女下凡了吧?其实,你错了。她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美丽迷人的少妇!早在四年前,她便和这山路结下了不解之缘。

        但是,风尘仆仆的奔走,亲亲热热的约会,还远不是生活的主题。岁月洗涤了她的天真,她的心渐渐地静了下来,现出了少妇特有的老成。山路上的风失去了从前的柔和,山梁的脊背也耸高了许多。烈日当空的中午,她热的要命,终于登上了梁子,望见对面伸向天边的山路,忽然害怕起来。她恨这山,又高又陡;恨这路,尽朝鬼窟窿里拐。她脑子里“啝啝”的响着,笼上了一层恐怖的阴云:我的天,一个女人家,晌午半时亡命,万一……她哭了,山路简直是把锋利的锯,忘形的分割着她刚刚得到的幸福!她学会了承受,以后回家的间距也随之拉开……

        一个月过去了,她如坐针毡,实在想念远在天边的他。不管旅途怎样的艰辛,她还是动身了。弯弯的山路,哪有少妇的心思绵长!她的脑海翻腾着一连串斗大的问号:我真笨,为什么放弃那么多条件优越的小伙儿,偏偏同他这个深山老林的教书匠结合?干吗他老是不提调动的事?要是咱们在一块过日子该多好!无论怎样说,这回得给他点厉害!少妇想着心事,路也走得快了。但是,当她看到丈夫为自己的归来喜出望外时,满脸的愁云又烟消云散了。她怎么又不明白,人心都是肉长的呀,他何尝又不与自己想到一块呢?可明摆着社会巨大的关系网,他却一丝不挂。没背靠的,即使又哭又闹,谁可怜你?有背靠的,屁都不放个,就拿了调函……唉,逼他搞调动,我怎能让他受罪受憋呢?少妇几经扪心自问,一路上苦心经营的“作战部署”化为乌有,她的眼睛又恢复了从前的热力。

        路再艰难,总还是要走的。大雪纷飞的严冬,她盼望风和日暄的春天,地上烙印一串深深地脚迹;春天到来了,她望见落花却有说不出的悲凉。她亲眼在山路上第一个迎来春天,也最后一个告别春天。不必多想,哪一处有多少山石,哪一处有多少山花,她都能一口气说个没完。而山路呢,也没有辜负少妇的柔情一片,哪一处洒下她晶莹的汗珠,哪一处听见他有声和无数的叹息,一切的一切,都已分明地遍刻在山路的坡坡坎坎。

        时光荏苒。四年过去,少妇已经习惯了走自己的路。累了,她想着,等到回家,孩子一定长高了,叫声“妈妈”扑进怀里;饿了,她想着,丈夫一定把饭烧的喷香,也许已经登上了山头,迎接着又一个甜蜜的约会。她还能说什么呢?即使有也是多余的,只有深深地掩埋在心底。母亲问她:“你每周回家,翻四座大山,难为你啦!”她笑了笑,爽朗答道;“难什么?全当锻炼身体!”是的,十多年啦,她的生活是跑完的。而今想来,反倒乐而为之了,腿硬硬的,身板也棒棒的。有时,在山梁上,她瞧了瞧四下无人,掏出珍藏的小手镜,呀,春光满面,比从前漂亮多啦!立时,她用陌生的眼光盯着那路,显出从来没有过的亲切,心里痒痒的,似乎在说:山路,真的谢谢你!

弯弯的山路,多情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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