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世傑□秋日的湯色
——想起这样说,是友人邀约着要去赏秋,又为到底去哪里犯愁的时候:出城,怕秋山太远秋林太深秋水太凉;就近,嫌美酒太烈美食太腻美人太媚,怎么说都有违了秋的通透简静。真正的秋,合该是风雨后那点零落的惨淡,肃杀中那点内敛的温润吧——春夏远去,说不定秋日本身,早就像一碗冲泡得恰到妙处的茶,汤色正好。这么一想,真跟秋意相合的,还就是一杯浓淡相宜的“普洱”了。行家品茶讲的是汤色,什么浓而不浊、酽而不闷,都有点儿玄。其实山里的茶叶当初都青绿过,不管烘青、炒青还是晒青,从采到揉到制成,怎么都离不了一双双粗粝的手——那年深秋在出“普洱”的勐海,茶工手上横七竖八长年渗血的口子,还真把我吓了一跳。何况“普洱”还格外要经过一番紧压几年窖藏,比之人,犹如九死一生,这才除去了浮泛和杂质,剩下的只是枯索的筋骨和生命最后的精髓。那倒正应了秋的本意——世间真好的东西怎么都是有来历的,经历过生死磨炼,才有了那样绚丽的醇厚。
■湯世傑□秋日的湯色
就这么着,寻秋便成了寻茶,一直寻到艾芜踟蹰过汪曾祺流连过的湖边——这个城市,如今最格调、最人气也最慵懒的茶楼,都在这里。有道是茶楼之美,在茶客与茶楼彼此都是对方的风景,那么,汤色之美,就在茶客与茶水灵性的呼应中了。晃眼看去,最大的一碗茶,或就是那湾湖水——盈盈秋水间,那一池半绿半褐的枯荷,当初也像茶树上的叶片,有过田田的姿容,如今虽枯索凋残,让人想起的,倒怎么都是炎夏的烈日无情的风雨雷电了。
■湯世傑□秋日的湯色
■湯世傑□秋日的湯色
就在湖边那间茶楼坐下,要一壶茶吧——当然是“普洱”,陈年的。忙忙碌碌多时,身心需要滋润,时光正堪回味。不说陈年普洱的汤色,眼下正如秋色一样深浓,单看茶艺师摆弄起那些小巧玲珑的茶具,心已先自静下来,醉了几分,何况怎么看,那双手让我想起的,还是茶农茶工的那些手。于是轻啜慢咽间,品的何止是茶呢?也是那些陌生的茶人们为杯中这秋日般的汤色,付出的那份劳作与心思,滋润厚实的甘醇让我确信,真正的秋日汤色,倒尽在这杯暖手也暖心的茶中了。
■湯世傑□秋日的湯色
(本文已收進作家出版社新出散文集《輕捋物華》。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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