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靠窗的位置,摆着个褪了色的铁皮闹钟,指针早就停在了三点十七分,铃舌也锈得发僵,却依旧是我每次整理房间都舍不得丢的老物件。
这是奶奶送我的小学入学礼。记得那天她牵着我的手,把闹钟放在书包最外层,反复叮嘱:“明天要早起上学,它会叫你起床,可别迟到啦。”我攥着冰凉的铁皮外壳,使劲点头,心里满是对新学期的期待。
起初总爱和闹钟较劲。每天清晨铃响,我都要伸手按停,翻个身再赖五分钟,直到奶奶的脚步声靠近,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有次赖得太沉,闹钟响了三遍都没听见,等惊醒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我慌慌张张往学校跑,还是迟到了。那天放学回家,我蹲在闹钟前发呆,奶奶走过来,轻轻拧上发条:“它叫你,是怕你误了事儿,以后可得听它的话。”
后来真就养成了习惯。每天晚上睡前,我都会亲手给闹钟上发条,看着指针一圈圈转动,心里格外踏实。有时作业写得晚,困得眼皮打架,听见闹钟外壳传来的轻微“咔哒”声,就像有人在旁边悄悄鼓劲,又能撑着精神把作业写完。
闹钟最“敬业”的那年,是我备战小升初的时候。每天天不亮,它就准时响起,铃音穿透清晨的寂静,把我从梦里拽出来。我坐在书桌前背书,它就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指针走动的声音和翻书声混在一起,成了那段日子最特别的背景音。有次熬夜到深夜,我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看见闹钟的指针还在转,月光落在它身上,竟觉得格外温暖。
升上初中后,有了手机闹钟,这只铁皮闹钟就被挪到了窗台。可我还是改不了老习惯,每天睡前依旧会给它上发条,听着熟悉的“咔哒”声,才觉得能睡个安稳觉。直到有天早上,闹钟没响,我以为是忘了上发条,可反复拧了好几次,指针还是一动不动,铃舌也没了声响——它好像真的“老”了。
我捧着闹钟去找奶奶,她戴上老花镜,仔细瞅了瞅,叹着气说:“它陪你这么久,也该歇着了。”那天下午,奶奶带着我去修表铺,师傅说零件太旧,没法修了,我攥着闹钟,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个老朋友。
后来这只坏了的闹钟,就一直摆在窗台。春天时,窗外的桃花落在它身上,添了几分生机;冬天时,玻璃上的霜花映着它的影子,倒有了些诗意。我总爱时不时摸一摸它冰凉的外壳,想起奶奶当初的叮嘱,想起那些被它叫醒的清晨,想起那段简单又纯粹的时光。
去年奶奶走后,我把闹钟擦得干干净净,重新摆回书桌。虽然它再也不会响,指针也永远停在了那个时刻,可每次看到它,就像奶奶还在身边,还在叮嘱我“别迟到”。原来有些约定,就算时光流逝,就算物件老去,也依旧藏在心里,从未改变。
如今每次整理房间,我都会给闹钟掸掸灰。它就像个沉默的老友,守着窗台,守着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回忆,守着我和奶奶之间,那个关于“不迟到”的小小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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