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坍塌
这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老破小区,顺着昏暗仄逼的楼梯,墙壁上随处贴满小广告的豆腐块,楼梯拐角处还时不时飘来一股尿骚味。
四楼东边户是个二居室,狭小的客厅堆满了杂物,勉强留下落脚的地方,两个巴掌大的房间,屋子外边是个巴掌大的小阳台。
时近黄昏,四下光线逐渐沉下来,光影浮动,寂静的屋子里呈现隐隐鬼魅的气息。
“砰—砰—砰”,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来了——”里屋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穿着肥大皱巴巴的家居服,已经看不出这套衣服原有的花色和图案了,头发乱糟糟的扎了一个马尾,趿着一双凉拖鞋。看她苍白浮肿的面容,可能是在家里养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内门,从防盗门的栅栏间隔里看到是房东王伯, 连忙打开门:“王伯……”
“你家的房租都拖了三个月了,什么时候交哦?再拖下去我要叫人来清房了。”王伯是个大嗓门,嘴里还叼着一支牙签,眼神傲慢。
这个叫王伯的老爷子是个拆迁户,凭借城中村老宅子拆迁,不仅得了一大笔补偿款,还有市中心的六套三居室加两个门脸房。这套房子是他爱人早年在单位上集资建房的,也算是他们的婚房。这不,一家人妥妥地搬到电梯楼,儿子另住一套,其余的四套出租。王伯早年当过兵,退伍后一直帮人开车,房子拆迁后,车也不开了,坐地就当起了包租公。
女人目光下垂,喏喏地说:“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再宽限几天吧,老李说下月发工资就给你…”
“下月,你还有多少个下月?你当我是首富做慈善的!”王伯有些不耐烦了。
“王伯,等老李下班回家我让他马上筹钱,行不?”女人近乎哀求了。
“哎,若不是看在你们老李也是当过兵的份上,我早就把你们轰出去了。天下哪有一直租房子不交租的道理,也不知道政府啥时候通知拆这个小区啊,早点拆了好,烦……”王伯一边摇头,一边又似自言自语地走下楼梯了。
女人怔怔地靠在门框上好一会儿,目光有些出神。她叫苏梅,原来在一个制药企业当医药代表。和老李结婚十来年,头些年工作也忙,想趁着年轻多挣点钱,一直没要孩子,后来终于想要孩子了,却怎么也怀不上,慢慢地都错过了最佳生育年龄。这几年来求遍各大不育不孕医院,一通通检查做下来,两个人的身体都毫无问题啊,可就是不见有孕。于是他们又民间偏方,甚至跑遍名山古刹烧香拜佛,苏梅的肚子一直毫无动静。真让人发愁啊!
去年冬天,苏梅早晨刚起床,觉得有些反胃呕吐,老李说了一句:“不会是有了吧?”两人兴冲冲到医院一查,还真的有了!两个多月,不过医生交代因为苏梅是高龄产妇,加上她属于易流产体质,必须比旁人都十二万分的小心。两个人担忧之余依然惊喜过望,回到家一合计,中年得子,实在老天开眼啊!当即就让苏梅把工作辞了,安心在家养胎。
然而,命运之神并没有在他们这个小家眷顾太久。宝宝六个月的时候,苏梅有一天晚上睡前发现宝宝怎么没有了往日的胎动,以为是孩子睡着了,于是自己也早早歇着了。第二天早晨,老李吃过早饭去上班了,半上午接到苏梅的电话,说人在医院,孩子保不住了。
胎停——这个沉重的打击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瞬时就把苏梅击垮了。身体上、心灵上都备受煎熬,从此一蹶不振,那段时间老李也苍老了不少。
从头再来吧,似乎没有那个条件了,苏梅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好,思虑过度也让她整日萎靡,靠着药物控制,时间一长就浮肿虚胖了,整个人像个发面过度的馒头,让她从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妇活脱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年大妈模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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