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儿,母亲推着我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医院的后花园里
“你昏迷的这半年多里,妈就瞅着这棵白玉兰,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数上个十年八载或者数一辈子,还好……你争气”她抚摸着我的额头,看着玉兰花一朵朵绽放在枝头,洁白莹润的花瓣挺在树梢上。
“妈,不会的,我在梦里听你说了好多话,我知道你在焦急地等,你对我说的我都记住了”
看着母亲眼里那连连牵牵的红血丝,我心里满是生疼。
母亲又开始低头抹泪,我昏迷了整整六个月,她就哭了六个月,她不再忙生意,不再忙开会,她安安静静的守护着她的女儿,每天按时单身子,左边躺两个小时,正面朝上两个小时,右侧卧再躺两个小时,每天搂着一个豆浆机把饭食打碎,各种营养搭配的流食,通过胃管输送到我的胃里,按时换尿袋,看着我满身的管道,她多少次想老天许愿,让她代我受了这些……
在母亲的照料下,我小腿上的肌肉逐渐紧实,松松垮垮的皮层下,逐渐注入了肌肉和脂肪,我感到身体像是一片薄纸,快速的被棉花充满,我还是很虚弱,但已经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从几秒钟到几分钟再到半晌……
我似乎像是一个大婴儿,又经历了一次人类的进化,我的肠胃逐渐能够消化那些颗粒,身体器官的一切功能都在缓慢地恢复,母亲每天推着我,撑着我,我逐渐变的有力气,而她变得又瘦又小,昔日里那个女强人的身影消失的杳无踪影。母亲时常给我讲述以前的事情,我听了一遍又一遍,但每当讲起大学入学的事情我全然没了印象,我的记忆停留在高中,那些个周末和白雪一起去KTV唱歌的日子……
我想起KTV切果盘的小哥对白雪频频示好,每次都会送我们水果。仿佛就在昨天,我们约好去唱歌,他又送了我们一个无籽大西瓜,切成了一个心形的瓜瓤,摆在一旁,西瓜壳里盛满了葡萄,一颗柠檬盛开出一朵朵小雏菊在果盘上,雏菊上挂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钻戒,我不知道真假钻戒,我也不知道那是花了他几个月的工资,但白雪转手扔垃圾桶里。
“阿姨!”
一声甜美的称呼将我从记忆中拉回现实:
“呦~是骞金啊,你怎么回来了,诶呀,怎么又拿东西呀,你爸每天送,已经几很多了,拿回去,拿回去”
母亲一边说,一边推搡着那些个礼盒
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孩儿,破蓝色的洞牛仔裤,纯白的衬衣,温文尔雅中透露着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温暖!
“您别客气啊,阿姨,我一听小贝醒了,晚上睡不着,就连夜赶着飞回来”
她是谁呢,她怎么这么亲切的称呼我的名字呢?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骞金”?我心中满是疑问,看向母亲,母亲很熟络的样子。
“小贝?嗨~”她在我面前招招手,一双比例失调的大眼睛对着我忽闪忽闪,跟个冒牌的芭比娃娃一样
“你好,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没瞎!”我有点不满。
母亲在一旁使眼色,我装作没看到
“哈哈哈”冒牌芭比开始大笑起来
“你还是老样子,小贝,我是骞金,楚骞金,你脑袋壳子,还是为了救我伤成这样的!”
我更是不解,但脑中一阵剧痛!我低下头,狠狠地摁着太阳穴,头颅中像是点燃了一把烈火,烧灼着我的每根神经,那些神经末梢开始受热膨胀啊膨胀,即将炸裂!
母亲急匆匆地推我进了病房,按下呼救键,接着医生赶了过来,他扒开我的眼皮,听我的心肺,一切开始模糊,我又不省人事,走进了我的棉花地里……
棉花地里,果盘小哥和白雪坐在一起,微风吹起她的发丝,飘洒在果盘小哥的身上,他们抬头望向远处的星空,身边盛开着各种水果雕刻的精美的花,有一片白色的玫瑰,那是用哈密瓜的果肉刨出来的,薄如蝉翼的果肉,白嫩嫩的蜷在一起,有的羞涩的打着朵儿,有的肆意张扬的绽放,一大片一大片的玫瑰花洒在我的棉花上……
一丝明亮的光透过眼皮刺醒了我,我睁开眼睛,母亲正在将一把泡好的花生放入料理机中,旁边放着几个小碟子,有切碎的菠菜,有牛肉丁儿,有蛋黄……母亲瞧我醒了,惊喜道:
“我以为我又要数玉兰花儿了“
我笑了笑,听了王医生的建议,以前的一切熟人都尽量避免见我,因为我的脑神经过于衰弱,还是静养一阵子慢慢再刺激恢复记忆。
这段时间,母亲就拿着照片,耐心的向我讲起以前的事情,从高中到大学,向我介绍我的高中同学,我的大学同学,向我介绍楚骞金、白雪、陆晓雨……
我始终不敢相信我竟然考上了自己心仪地华阳师大,在我百般的央求下,母亲终于拿出了我大学军训时候的集体照,我看到前几日来医院的丫头,那是她还是一头金发,看起来比现在要更有青春的气息,才仅仅过去了一年而已,母亲说,这个是白雪,一头乌黑的亮发下面,标准的瓜子脸,眼睛弯弯的笑着,知性中又透着可爱,我心想重名的人还挺多的,当母亲指着中间的男子告诉我这是教官时,我突然瞧着眼熟,仔细一想:呀,这不是……不是我梦里撕开女人旗袍的青年么?母亲问我嘟囔什么呢,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我说没有什么,就把梦境里的棉花告诉了母亲!
没想到,母亲第二天请了一个法师,在我的身上、床边撒下了很多五谷,又用香火在地上摆了一个八卦阵,还让我踩上去,磕了三头,虽不明白母亲为何执拗于神灵,但我内心也着实希望自己做一个有敬畏之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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