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F】
“无论在哪里,我们天天都会心想事成;无论在哪里,好运总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十五六岁的我们,最期待的就是过年那天。一大清早,妈妈便放上卓依婷的《新年快乐》歌,爸爸卷起袖子,一手拿浆糊,一手拿福字,从门外到卧室忙着贴对联。我们兄弟姐妹四人,各有各的性格,各干各的活,互不干涉,其乐融融。大姐二姐跟妈妈一起包包子,一人碾皮儿,一人跟妈妈包馅;弟弟则偷懒似地趴在储物柜边上,把糖、水果、瓜子、花生分盘放置,边吃边玩,开心的不得了。而我,喜欢拿个大袋子,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爸爸身后,给他递对联,收垃圾。
每到中午吃饭时,妈妈把刚蒸出来的纯肉馅大包子往饺帘上一放,原本在吃零嘴吃得正欢的姐弟四人腾的一下就跳起来,手也不洗就跑过去围观。那一个个白白嫩嫩的大包子,散发着猪肉和花生油的香味,馋得我们直流口水。
“孩子们,先去洗手,带上自己的杯子,准备吃饭!”妈妈的脸被包子的热气蒸得通红,高兴地跟馋猫一样的我们说着。
“洗手,洗手,谁也别跟我抢,我第一个!”弟弟一溜烟儿跑进洗手间,嘴里还嘟囔着。我们姐妹三人也互不相让,争先恐后地往前跑……
如今,我早已经忘记妈妈包的纯肉馅包子是什么味道了,只记得特别好吃,拳头大的包子一次能吃六七个。
父母特别传统,也特别敬畏神灵,每到过年,家里总会弥漫着香纸的味道,经过一整天,眼睛都会被香熏的流眼泪。我一直都觉得,这才是过年该有的味道,神圣又幸福。
但是,这样的感觉,已经有四五年没感受过了。
以前,我们四个是父母在朋友们面前的骄傲,也是永恒不变的话题。只要有人来串门,他们总会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到我们身上,从小学说起,像讲述孙猴子西天取经一样,各种“磨难”讲得真真切切。客人们也都特别爱听,以至于我们四个每到寒暑假就要利用自己的娱乐时间给父母同事的孩子补习。妈妈总会偷着笑,说:“这样家里就不会乱成一锅粥了,写完作业你们就辅导别人,省下我们操心了。”
可是妈妈的小算盘从来没有得逞过。当我们跟他们混熟了,假期辅导就变成了分帮派打扑克、下跳棋,有时候也会计算好爸妈回家的时间出去逛街,找各自的同学玩。自作聪明的我们以为密不透风,其实早已被父母看破,很快家里就只剩我们四个人了。
四个孩子,对很多普通家庭来说是个很大的压力,他们甚至会牺牲孩子的学习机会,让大一点的孩子辍学,帮忙减轻家庭负担。
但我们不一样。父母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想上学却上不起,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我们身上。他们知道辍学的心情,所以也不愿让我们任何一个人尝试。对待四个孩子,他们一个也不放弃,一个也不敢怠慢,把四个孩子当一个孩子养。
当我们四个纷纷大学毕业,就像刚破壳的小鸟,傻傻地盼望着飞向蓝天,拼命的往外走,拼命的追逐梦想。长大后,我们曾计划每月一小聚,每年一大聚,玩得痛痛快快,也让父母放松放松。可是,直到现在,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日子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只要回来,能待在家里我们就绝不会出门。
外面的世界千好万好,千变万化,但是家的味道永远不会变,我们与家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近。爸妈常说:“你们以前就只知道出去玩,现在怎么回来就懒了,哪里也不去?”我们心照不宣地看向对方,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哪里的饭也不如家里的好吃,在哪里睡觉都不如家里踏实。”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四个孩子一出门别人就问,“这是谁家的孩子?”,爸妈都会腼腆地告诉他们:“这四个,是我们一家的。”
以前,我们四个形影不离,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一起跳皮筋儿,一起玩沙包;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听故事,一起感动;一起哭,一起笑……
那时候,我们四个,就像一个人,有人问起,爸妈也总说,我们是一家的。
我竟也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说话越来越客气,距离越来越远……我们曾经的约定似乎被我们四人用距离撕碎,系在我们身上的绳子也被拉断,各自卯足了劲儿地往四面八方奔跑,成立了各自的家庭,在远方,安家落户。
现在,我们四个,从一个大家,变成了四个小家。
从那以后,我们变了,变得成熟有担当,变得稳重有思想。我们越来越能认清现实的残酷,越来越能看透人心的险恶,却在最需要在一起的时候,四海为家,相隔天涯。
临近年关,多愁善感的我总会想起以前的时光,想起那些热热闹闹的日子,黯然神伤。昨天,弟弟给我寄来一套杨绛全集,说以后有想看的书就告诉他,他送我。我听了心里热热的,他知道我不舍得买正版书,他也知道我喜欢杨绛,那天打电话我偷偷流泪,听着他跟我讲单位发生的趣事,就像回到小时候……
我知道,我们的心里永远有一条河,流淌在通往老家的路上,静静地,缓缓地,滋润着干涸的土地,滋润着童年时走过的痕迹。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雨雪霜雾,这条河永不停歇,叮咚叮咚,奏响爱的交响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