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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人走进战场。
这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敌人早已离开。他们是自发前来的村民，要从战场上找到那些本国战士身上标志身份的铭牌，然后带回国家，卖出去。
在这个国家里，有不少人花重金求他们孩子遗留在战场上的遗物，哪怕只有一个铭牌。
战场上到处充斥着血腥味，和刚下完雨的土腥气。土地上积着带血的水。
一个枯瘦黝黑的老人翻动着战士身上的衣服，从他的胸怀里掏出一枚士兵铭牌。那上面的名字牵动了他的心脏——
阿列克谢•伊万诺夫•捷列金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老人将铭牌揣进最里面的衣服掖好。几天后，他出现在首都司令府的警备线前。
“我想拜见伟大的陆军司令，尊敬的捷列金先生。我是他从前带领的士兵基里尔。”
不久，他被两个侍卫夹着进入大门。这座宅邸看起来不高，只有三层，窗户紧闭。屋里的家具已经失去了光泽，在窗户透进来的昏暗的自然光下沉默。
一股浓浓的烟味。
基里尔透过烟雾看见了窗前瘦小的男人。捷列金身形笔挺，干瘦的手伸到烟灰缸上弹了弹烟头，转过了身。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让基里尔吓了一跳。
“好久不见，基里尔。”捷列金说。
基里尔鞠了个躬，“尊敬的捷列金上将。”
“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长官，通讯员基里尔。”捷列金坐下，从肚子里发出浑厚的笑声。
“先生，我有一件东西给您。”基里尔在怀中摸索，并不理会侍卫即将举起的手枪，他掏出一块金属片。
捷列金看着他走过来放在桌上的铭牌，方方正正，带着血迹，上面写着他儿子的名字。捷列金递给基里尔一支烟，自己又点起一支。
“基里尔，你知不知道，一个月前，阿列克谢就被敌人俘获了。”捷列金点点烟头，似乎陷进了回忆，“那个小子，嘿嘿……他们想用他来交换被我们关押的将军，哼……”
捷列金沉默了，他想起几天前从边境发来的电报，报告说阿列克谢已经趁乱逃出了监狱，并加入了游击队。他那时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这是他第三个儿子，是孩子里最小的，他为他感到骄傲。
这也是他第三个死在战场上的儿子。
捷列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望向门口枯瘦的驼背老人。基里尔抱着还没有卖出去的铭牌，手一下一下地，抚摸上面镌刻的名字。
“你这几年，都在干这个活？”捷列金问。
基里尔也望着捷列金，眼睛里泛着浑浊的光，“我离开队伍后就去战场上，找那些士兵的铭牌。找到了就回来卖，以前能卖不少钱呢，现在，买的人是越来越少啦。好在，我就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离开军队，快十年啦。”捷列金说。
“是啊，十年了，又开始打仗了。”
“两次大变天，都给我们这一代人遇上了，有什么办法，呵呵。邻国侵略我们，我们不得不打。”
“我知道，先生，我都知道，先生。”基里尔深深地垂下头去，并不再说话。烟烧着他的手指，他浑没有察觉。
他将自己的儿子一个一个送上了战场。捷列金看着基里尔，突然涌上一阵深深的酸涩，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人。烟头也烧到了捷列金的手指。
良久，基里尔抬起头，晶莹的眼睛望着捷列金，“先生，您是一个伟大的人，您一定可以带领我们胜利！”
捷列金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我们一定会胜利。”
他起身想去抱那个枯瘦的老人，基里尔躲开了。
“先生，我一个月没有洗澡啦。”
捷列金呵呵一笑，紧紧地抱住了他。
那些铭牌被捷列金花钱买下，和阿列克谢的堆在一起，在昏黄的落日余光中，闪烁着暗沉的光芒。
捷列金望向窗外，看着楼下渐渐远去的基里尔。远处稀稀疏疏的人群，光顾着每一个卖铭牌的摊子。
“我们一定可以胜利。”他目光矍铄，脸庞再一次变成坚硬的大理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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